齐照沉默地提剑跟上,帮她翻了薛府的院墙出去。
薛府到谢府短短的一段路,无星无月,薛明窈提着盏光线暗弱的宫灯,擎着颈子,步履如飞。披风的下摆时不时被夜风吹得飘起,露出一角月白色的寝衣。
谢府一位小厮起夜,亲眼看见两条黑影从高高的围墙上跳下,吓得大喊,“有贼!快抓贼!”
一嗓子唤醒了沉寂的谢府。
薛明窈仿若未闻,拍拍身上灰尘,辨明方向,大步流星直奔谢濯所在的主院。谢府下人操起棍子拦阻,被齐照轻松挡掉。
闻讯赶来的流泉和刘管事与薛明窈迎面相对,如同见了鬼一般。薛明窈面色冰冷,不发一言,踢着木屐,噔噔噔地闯过一道道月门。
既认出她是郡主,无人敢再拦她,只也不好当没看见似地回去休息。下人们掌了灯,气喘吁吁地随郡主主仆一直到主院。
谢濯听人报知,刚披了件外袍出得卧房门,就见一身黑的薛明窈杀气腾腾地从游廊冲来,闪烁的灯火照得她的脸彤彤发亮。
第28章滚热的唇舌强势碾磨过柔……
两人对视半晌,薛明窈恶狠狠开口,“我有话要问你。”
“......非得现在问?”
“没错。”
谢濯淡淡扫了一圈周围的人,“你们都回去睡吧,这里没什么事。”
阿连还准备开堂屋,沏壶茶来,也被谢濯拒绝,“用不着按待客的规矩来。”
等把人打发走,谢濯对薛明窈道:“进去吧。”
进的是谢濯的卧房。
薛明窈也没觉得不对劲儿,以前她和谢青琅相处,大半时间都在卧房。她除下兜帽,乌发瞬间流泻下来,出门时草草绾的髻,一路走过来已散得差不多了。
她抱胸打量了一圈,素床素帐,素案素凳,案上摊着一卷薄书,一豆灯莹莹烧着。
“都是将军了,睡这么简陋的地方?”
“习惯了。”
薛明窈撇撇嘴,挑了全屋里最舒适的地方——他的床榻,坦然地坐上去。
谢濯只好坐了榻边的硬凳。
衾被下有余温,薛明窈被夜霜浸得发凉的身子感到一阵温暖,可心里有些不自在,就往床沿移了移。移完又觉和谢青琅讲什么客气,便实打实地坐回去了。
“把这个脱了。”谢濯指指她的披风。
薛明窈警惕地捂紧领口,“你想干什么?”
谢濯嗤声,“你深夜闯我屋宅,还上我的榻,这般问我不觉得可笑?”
“不觉得。”薛明窈眼神倨傲,明明白白写着她的行为不容他置喙。
谢濯道:“我不想让你的外衣污了我的床。”
她瀑似的黑发和披风连在一起,脂粉未施的脸比雪还白,像只艳美的女鬼爬他床。
“脱了我会冷。”薛明窈干脆道,“而且我还巴不得污你床!”
谢濯沉着脸去衣橱里取出一件家常的夹袍,走到她面前,“换这个。”
薛明窈看夹袍足够厚实,这才让步,褪了披风。岂知谢濯紧攥夹袍不给,盯着她上下端量。
她虽无肌肤裸露,可寝衣纤薄,该丰该瘦的地方一览无余,连里头小衣的颜色都透出来了。
“你还敢看!”薛明窈气道,一把扯来他手上衣裳罩上,“你当真是变了。”
从前她要他看,他都不看,甚至还会在交欢时闭上眼睛,好逗极了。现在好了,全然是个好色之徒,薛明窈想起画楼里的事,不禁更气愤。
谢濯施施然坐回去,“以前我对你守礼,你嫌虚伪。变一变,不好吗?”
“令人恶心。”薛明窈冷冷道。
“那恭喜郡主,终于体会到当初我的感觉了。”谢濯回敬。
薛明窈心里一堵,脸笼上一层寒霜。
半晌,她恨恨道:“为什么一直骗我,看我被你耍得团团转,很好玩是吗!”
“我并非有意骗你,只是刚好中了毒,不好露脸。”
“我还以为你连中毒都是装的。”薛明窈瞪他,“后来呢,戴面具戴上瘾了?”
谢濯笑笑,“那自是因为耍你很有意思。”
薛明窈一气,手又扬起来,朝着他脸飞去,被谢濯拿住腕子拦在颊前,他哂笑,“薛明窈,你还觉得是从前,不高兴了就肆意打骂?而今不是在你做土皇帝的西川郡主宅,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扇巴掌的机会。”
他故意揉了两下她手腕,才放开她。
薛明窈沉默,她是扇过谢青琅几次巴掌,但那都是他出言侮辱她在先,怎么能说成是她不高兴了就肆意打骂?她何时主动骂过他?
难道他骂她卑鄙,骂她放荡,她还要乖乖受着,唾面自干不成?
腕上残留着鲜明的指印,不疼,但侮辱性极强。
薛明窈缩了手回衣裳,愤愤道:“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谢大将军,我恭喜你位极人臣。我只问你,当初说好了桥归桥路归路,你现在又来招惹我,到底是想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