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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才娶了兵 第166节(2 / 2)

那是方铁匠昨夜亲自押送来的,箱盖上还沾着凌晨的露水。

“岳父,”他想起昨日在城楼下的对话,“这雷能炸多远?”

“方圆数十丈。”林东华神色肃然,“得先埋下去,等人来趟引线。”

“能炸死多少人?”

“看命。离得越近,死得越多。最近的人……留不下全尸。”

陈秉正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声音异常清晰:

“所有百姓、府学的生员,现在立即下城。”

王有信“唰”地抽出腰间那柄厚重的杀猪刀:“大人是觉得我们屠夫不能用?”

王闻远脸色苍白如纸,双手却死死攥着衣襟,深深一揖:“学生虽无利器,尚有十指、有牙齿。”

“你们的命很值钱。”陈秉正打断他,“所以才要让你们活着回去。通知每一条街巷的百姓,倭寇破城后该往哪里躲,哪条路能逃出城。”他顿了顿,“老弱妇孺,需要有人引路。”

参将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大人!您必须走!”

陈秉正轻轻挣开,望向始终站在阴影里的林凤君。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人脸上同时浮起释然的笑意。

“济州是我的家乡,我在这里长大,今日也将誓死捍卫这座城。若不成,我便以身相殉。”他说得很轻。

黑暗中,攻城车的撞击声愈来愈重。

林东华点点头,“百姓们快走。”

终于,城墙上只剩下守军和不肯离去的几十个镖师。陈秉文站在队伍末尾,神态从容。“我不是百姓。我是将军的儿子,将军的弟弟。”

“好。”

旗帜在风里猎猎作响,像在为谁送行。

林凤君向前走了一步。

她发髻松散,头发粘在汗湿的额角,脸上全是灰。可她的背挺得笔直,眼睛亮得星星。

她的步子很稳,踩过破碎的砖石和尚未干涸的血泊。

他把她搂进怀里,很用力,像要把她嵌进自己的骨头里。她的脸贴在他胸口,能闻见彼此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她的手臂环住他的腰,收紧,再收紧。那些冰冷的铁片已经被他的体温焐热了。她的手指抠进甲片的缝隙,指节发白。

谁也没有说话。不需要说。他知道她不会走,她知道他不会劝。他们都选择了这座城,也就选择了彼此作为最后的归宿。

“娘子。”

“相公。”

他放开她,回头喊道:“放下瓮城城门!”

参将们面面相觑,“大人,瓮城一关,咱们就再无退路。”

“我说过,有死无退。”

陈秉正走到城墙边,最后望了一眼城中的街巷。炊烟从几处完好的屋舍升起。还有百姓在生火做饭,还有人在努力活着。这就够了。

“咚……咚……咚……”城门响得越来越急,马上就要被撞烂了,木渣飞溅。

“岳父大人,动手吧。”

包铁的木梁在暴雨中终于不堪重负,带着刺耳的撕裂声轰然崩裂,如同一头被斩断脊梁的巨兽,重重砸进泥泞里,溅起一人高的浑浊水花。

烟尘未散,倭寇已如潮水般从缺口涌入。但他们冲了不到十步,便硬生生刹住了脚步。瓮城中央的空地上,黑压压立着一片沉默的人。

一身盔甲的陈秉正站在最前方。在他身后,数十名兵士如同石像。而他们背后,那道厚重的瓮城内门早已紧闭。

退路已绝。

倭寇头目眯起眼睛,雨水顺着他狰狞的脸颊流淌。他缓缓抽出倭刀。“杀。”声音不大,却让所有倭寇瞬间绷紧了身体。

“今日,”陈秉正神色平静,“我们与济州共存亡!”

“狂妄!”倭寇头目嘶吼,长刀前指,“杀了他们!”

黑色的人潮轰然涌动。数百倭寇踏着泥水冲锋。溅起的泥浆混着雨水扑面而来。陈秉正屹立不动,眼睛死死盯着地面某条看不见的线——雨水在那里汇成的小溪微微变了流向。

三十步、二十步、十步……最前的倭寇已然清晰可见,那是几张扭曲的脸,刀刃高举,仿佛下一刻就要劈落——

“趴下!”陈秉正咆哮着挥下手臂。

世界在那一瞬间静止,随即被巨响撕裂。

第一颗石雷在敌阵正中开花了。火光撕开雨幕,碎石、铁片和断裂的肢体在爆炸中化为致命的暴雨,向四周泼洒。近十名倭寇被抛向空中。紧接着,第二、第三颗雷接连炸响,气浪将人掀飞,碎铁嵌入**,惨叫声、爆炸声、雨声混成一片。

硝烟尚未散尽,两侧暗门轰然洞开!

“杀——!”林东华一马当先,朴刀划出凌厉的弧线,一颗倭寇头颅应声飞起,鲜血如喷泉般涌出。林凤君紧随其后,所过之处残肢断臂纷飞。数十镖师和精锐守军如利刃出鞘,狠狠闯入混乱的敌阵。

蛰伏的守军爆发出震天怒吼,扑向倭寇。战场在瞬间被切割——陈秉文率尖刀队直插左翼,奋力突刺;段三娘领镖师稳住右翼,大刀大开大合,将零星的反击狠狠劈碎。

三名倭寇趁乱摸向陈秉正背后。刀刃直取后心——林凤君如鬼魅般现身,左手刀架住致命一击,右手袖箭“嗖嗖”两声,两名倭寇捂着喉咙倒下。陈秉正挥剑斩杀了第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