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江面被军舰划出剧烈的水痕,埃利阿斯知道业伽能听道,“他是我的君主,他对我有知遇之恩,没有他,我还是葛萨尊的小人物,战争让他迅速掌握权力,也让我迅速上位,这本该是属于我们的盛世。但因为你,他的决定变了。我已不指望更多,只希望你好好对他。他虽做过错事,却已努力偿还了,你讨厌拉吉普特吗?不讨厌吧,我知道你们河流不会随便讨厌人,你虽然说了很多重话,大多却是从理义的角度讲的。所以也不要讨厌陛下,好好陪着他吧,说原谅他,我请求你,不要再让他自我伤害了。”
埃利阿斯跪在地上,他遥望夜色中的江面,月光柔和,水却是黑的,如同波动的深渊,将一代代人拉了进去,他的老师曾赞美过这条河,说她流经几个国家的段全是不冻的,水面宽阔,能容纳无数大船,航运价值很高,为人们创造了无数经济效益,也提供了丰富的淡水资源。
这是条非常好的河,可他现在跪在军舰中,心里没有感恩赞美,更不曾忏悔,他掩藏了自己的憎恨,明面上渴求着河流,内里却只希望她从未出现过。
他的君主,他愿意为他付出全部,可河流却将他陛下的心弃如敝履。她用自己的话将陛下推入危险的境地,这是怎样的恶行啊。
埃利阿斯跪了一晚,他仍决定忠心地执行皇帝的命令,但他对河流的憎恨已无以复加。
第51章名为皇帝的祭品
业伽看到拉吉普特被吊在桅杆上的头颅,尼拉布莱奥的革命成功了,趴在人民身上吸血的蠹虫从玻璃房内屁滚尿流地出来,身体碎得如同工厂里的零件。
几十个国家联合签署的和平声明也为此次战争划上了句号,据说帝国在赢得决定性胜利的一战后,没有侵吞当地的资源,反而倡导起了和平,这也成了此次停战的开端。
当别的国家怀疑有诈时,帝国的军机舰艇已撤出他国领土了。一年过去,战事没有再起,两年过去,世界开始有序地恢复。所有国家都像是累了,修养生息的年代来临,帝国却已另一种方式乱了起来。
皇帝要取消帝制,将其变为民主选举制国家,所有贵族将不再享有特权,沦为平民,这是路德维希二世在位期间头一次发生大规模反对事件,天晓得,战争年代他们可从未如此。
“放心,很快就解决了。我已将总理人选定好,就是那个话多的礼仪大臣,他的手腕虽然弱些,人却很好,还很犟,说是任期四年,绝不会多待一天的。国家的新名字他们还在想,我们已习惯直接称自己的国家为帝国了,说实话,其他名字还真有些不适应。”皇帝靠在床上,虚弱地讲着话。
压抑的咳嗽声偶尔响起,侍女将沾了血的手帕拿走,送了新的过来,随后便不再打扰皇帝与皇后相处了。
坊间传闻,皇帝是没有子嗣,又不想将皇位便宜给那些贵族,才改制的。皇帝觉得他们说得很对,不过更多的,是他不想再有什么皇帝、贵族了。这些人的心太坏,怎么配天生便拥有这么大的权力呢。
“你伤得很重,好好养养吧。”业伽看着格什文腹部渗血的绷带,不同于他自己射击造成的伤,这次的明显更致命些,叠加在旧伤上,险些当场要了皇帝的命。
皇帝很开心地笑了:“你是在关心我吗?没事的,我会把一切解决好,然后专心陪你。”可能也陪不了多久,他已浪费了太多时间,如果他一开始,在尼拉布莱奥初遇那天就相信业伽的身份,就不发动战争,他们就可以尽情地待在一起,不用分那么多心力去应付战争相关的人事了。这样他可以多出十倍甚至更多的时间陪业伽,可以跟业伽一起去她的流域看看,而不是现在这样,被困在宫殿内。
不被打痛,就不知道后悔。皇帝奚落地闭上眼,平复心情道:“辞金的画作现在被炒得很贵,我已将他牢里画的那些交给新连为了,等再炒作几年,价格更高时,就把它们都卖了,成立基金会,专门用作河流保护。”
“嗯,你不嫉妒吗?”业伽问。
皇帝明白她的意思,轻轻将手放在河流中,“没什么可嫉妒的,我不知道哪天就死了,不给你多留些保护,怎么放心。再说辞金,他已经彻底疯了,一个人被关十年,目睹了妹妹的尸体,害死了妈妈,又亲手杀了父亲,他怎么可能好过呢,我嫉妒这种可怜人干什么。”
“你们都想得做得太多了。”
“是啊,我们自以为能算计一切呢,最后把自己害惨了。”皇帝侧过脸,冲他的河流微微勾起嘴角,“不过像我们这种人,总是能为自己开脱的,打了胜仗欢欣鼓舞,打了败仗,只会把责任推给别人。我们犯了错,那不是犯错,是别人不宽容。所以永远不要相信我们这种人。我用自己的痛苦向你忏悔,其实也不是为了忏悔,而是希望你能高兴,哪怕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你让我把自己溺死,让我冲自己开枪,我也还是愿意做的。这是因为我爱你,不是因为我觉得自己真该忏悔什么。业伽,如果下次再有人说爱你,你要问他愿不愿意给自己几枪,如果他不愿意,那么他就不如我爱你,你就不要相信他后面的言行。因为连我这么卑鄙,这么懂得为自己着想的人都是敢于为爱伤害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