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生灵和自己,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噫!
微斯人,吾谁与归?
“今儿的药汤子呢?”他垂眸问,露出一丝释怀一丝悲悯。
顾大回到公馆,发现小凤卿已经不在了,问几个使唤的丫头小厮,也都摇摇头,只道,“凤老板没留口信儿。”
顾大又去卧室书房找了几遍,连张便条也没见到。
“爷,喝口热茶吧,您的香片儿昨儿拿了些到公馆来。”
顾大烦躁地摆摆手。
“爷,您的嘴角……”
顾大抬手一摸,吃痛一嘶,嘴角长起好大一个火泡。
“我给您上街抓副败火的方子。”
顾大却无暇顾及,这就又急匆匆的往小凤卿的旧宅子赶。
院子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戏迷,有几个人还举着结香的蜘蛛精相片给角儿鸣不平。
“凤卿!”通传之后,顾大就只往院子里赶,小凤卿已经练完晨功,正在堂屋坐着悠闲喝茶。
这个角度,扒墙头的访员倒正能照到相。
“凤卿,你怎么样?怎么不知会一声儿就回来了。”
小凤卿一睨他,“怎得,我回自个儿家还要你的允许?”
“我好生担心你呢!”
“思来想后啊,这不服也得服。”小凤卿轻轻划着盖碗儿,慢条斯理道。
顾大左右瞧瞧他,又道,“你想得明白就好。这赌约也不作数了,你要是封箱,外面的戏迷可不答应!晚上我定了春和楼包厢,咱们一起过去瞧戏。”
小凤卿点点头,似是认下了这话,这就放下盖碗儿,直了直身体,左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桌子。
顾大盯着他,这人正襟危坐的,很不对劲。
他走出堂屋,和胡子耳语了几句。
片刻的功夫,墙头上的人就让拽下去了,吵嚷声也渐渐平息。
“凤卿,”顾大听着外头消停了,便又走到人身前,半跪下去,一手抓起他的手,“你这火儿得撒出来。你瞧,你回来这也瞧见戏迷了,他们可都还认你!”
手里的那只手又凉又抖,顾大攥着捂了捂又道,“凤卿,这戏迷啊,访员的,你看见了,就安心了,你还大红着呢!你不好赶他们,坏人我这老斗做,你看,我都给你赶跑了,现在没人盯着你了,你想砸什么,尽管摔打,别憋坏了。”
顾大着急地又捏捏那只凉手,好像终于回来点儿热乎气儿。
片刻后,这只手终于一把甩开他,桌子上的点心盖碗儿也都被一袖子甩到地上,“他妈的!”
听了这声儿,顾大脱了力,一屁股坐在地上,朝门外使个眼色,使唤丫头小厮也敢紧跑开。
“哎——”自个儿也在一片怒骂和劈里啪啦的打砸中挨了几脚。
春和楼
很难得的,今儿民间的响动赶上了紫禁城里的。
二楼的戏厢今儿看着有些空,因为都叫包下了,全北京的旦角儿都要来瞧瞧。
一楼是订满的,人都快站不下了,都在等着看结香老板上台。
结香这几日演的,居然是这一折子《贵妃醉酒》。
这一亮相,就显示出门道儿。
他以前唱青衣戏,吃过亏,公共的戏箱的衣服都偏大。现在身上这套是量体裁的,头上的凤冠也丝毫不压气场,根据他的身形略作调整,舞台上的种种切末也都如此,算是都缩小了一号。
几个配角儿也都矮小,如此这般,倒是协调些,衬着柏青也是一位雍容的杨贵妃。
柏青最善跷功,这就也是盈盈地踩着跷就出场了。
杨贵妃在“海岛冰轮初转腾”后,唱罢优美的四平调,台底下就有爷们儿起着哄,自发着叫着好,根本不用方抚维去安排什么托儿了。
二楼行家瞧着,确是一点儿挑不出错儿。
“可这也没什么奇的呀。”有几个角儿这样耳语着。
台上柏青神情渐露幽怨,得知驾转西宫后,他突然开始念白,“哼!说什么万岁爷驾转西宫,分明是那梅妃狐媚子,又把圣驾给缠住了!”
台下又起了哄笑。
杨贵妃这就开始衔杯喝酒,柏青身段也好,十分娇柔,踩着跷是盈盈颤颤,底下又是一阵叫好。
酒醉后,他对高力士念白,“本娘娘下杯,你须得叫我一声‘好姐姐’,我才肯喝——”
高力士丑角故作扭捏,猥琐状,“哎呦,我还要叫一声娘亲呢!折煞奴才也愿意…不过,可不能叫万岁爷知道,奴才的屁股……可要打开花咯!”
柏青用扇子抬起高力士的下巴,“怕什么?今日这里没有圣上,只有我这伤心的可怜人…本娘娘要你…口对口地喂我饮了这杯‘通宵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