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裴松踮着步子才绕过柴屋,就看见小姑娘正坐在角落里绣帕子,他叫了一声,裴椿倏然抬起头:“阿哥你吓死人,走路都没声的!”
她把银针别进线团里,将针线篓放到一边,絮絮叨叨地埋怨:“不就还个钗嘛,半天也不回来,我都想去寻你了。”
裴松站在墙边,稍稍一歪头就能瞧见杵在院里的年轻汉子,秦既白木头桩子似的老实,让他站着等,他就立在原地动也不动,明明伤得那么重,也不知道找个地界先坐坐。
裴松抽回视线,他脸上有点儿燥,伸指头挠了挠脸:“椿儿,哥和你说个事儿啊……”
在秦家还天不怕地不怕、大声高呼的裴松,到了裴椿这就和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他蔫头耷脑地说不出话来,鞋底子在地上好一顿磨蹭,给裴椿都看紧张了。
裴椿算得上是裴松一手养大的,俩人向来亲近,小姑娘凑到他跟前,伸手摸他的胳膊:“咋的?挨人欺负了?他们打你了?!我告诉二哥去!”
“哎呀没有,谁能欺负得了你哥?!”裴松忙给人拉住了,顶着一张透红的脸,难得结巴道,“那个啥……我领了个人回来。”
裴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外一瞧,当下暴跳如雷,裴松忙给人拽了回来。
裴椿脸色涨得通红:“阿哥,你、你真要伺候他啊?!”
“没病那么重。”裴松生怕她动静太大叫秦既白听见,给人拉进角落里,“今儿个我过去瞧了,能走能动的用不上几日就该好了,我、我这就给领回来了。”
“你也知道阿哥年纪大了寻摸不到好人家,秦既白这样的……是我占人家便宜。”
裴椿想了好一会儿,觉得裴松说的确有些道理,可转念一想:“那、那他干啥来咱家了啊?”
这成亲规矩多,虽说农家户底子薄,不少人家都简办,可再怎么样也没有还没成亲就住在一块儿的道理,还是汉子住到哥儿家。
裴松一时半会儿想不出说辞,他沉默半晌:“等你二哥回来了咱再说,哥饿得不行了,先吃饭吧。”
裴椿这才想起来他阿哥一早就出门了,早饭吃得就少,眼下怕是早都饿了:“那你快搁屋歇着,我这就端过来。”
小姑娘一头钻进灶房里,裴松这才绕过柴屋去寻秦既白。
见他回来,秦既白惨白的脸上才泛出一丝血色,他抿了抿唇:“松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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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糖水甜蛋
堂屋里,三人围着桌子而坐,没人说话,气氛显得颇有些诡异。
农家人吃饭,饭食多简朴,桌子中间摆了一盘一汤盆。
盘子里是早晨剩下的几张烙饼,粗面糅的饼子,不多暄腾,咬一口下去有些粘牙。
汤是最简单的青菜豆腐汤,寡淡的汤面上飘着几片菜叶子,用大瓷勺捞两把,能舀出四四方方的豆腐块儿。
见无人动作,裴松这个当大哥的率先伸了手,他拿过裴椿面前的空碗,舀了满碗的豆腐汤才又放回到她面前:“饿了吧,先吃饭。”
裴椿应下一声接过碗,埋头喝了口汤,余光里裴松又盛起碗汤轻轻放到了秦既白跟前。
裴椿不动声色地瞄着人,捏着碗壁的指尖收紧,心里麻麻赖赖的不舒服。
早先她还期盼着阿哥能找到个如意郎君,对他千好万好,可真把这人领回家里了,她那针尖儿大的心眼儿又左右难受起来。
裴松心思大没瞧出来,只自顾自地埋头喝汤。
因着要缴赋税,家里田地寸土寸金的种着稻麦,也就留下小垄来种青菜,菜蔬种类少,一年到头就那么几种好吃,就是再不挑嘴也要腻歪了。
裴椿就掐着日子的换换口味,村口的卤水铺子里卖豆腐,天不亮就开始磨磨点豆腐了,晨时那会儿的豆腐刚出锅最是新鲜,眼下气候一天比一天热,豆腐放久了发酸,裴椿就算着收摊的时辰买上一块儿,店家多少能便宜些,再不济也多给她切上一点。
豆腐在筷子间弹了弹,裴松没夹住,“啪嗒”一下掉进了碗里。
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却惹得秦既白肩膀一缩,整个人都绷紧了。
裴松兀自叹了口气,这小子从进门开始就是这副模样,畏畏缩缩的和偷果子吃的松鼠似的,一丁点动静都能惹得他抖上三抖。
裴松伸手捏了下眉心,不动声色地瞄过去,秦既白脸色蜡黄,嘴唇都泛了白,病入膏肓了似的,他在家被秦铁牛打得不轻,还咳出了血。
俩人才从秦家出来那会儿,他本想先带他去瞧郎中,谁知这小子推三阻四,手忙脚乱地给他解释方才是咬了舌头,不是吐血,他啥事儿也没有。
怕裴松不信,抢了他手里的包袱一把扛到了肩膀上,还说自己有的是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