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福了福身,拖长了声调,“还望小女子今日有幸,能再为孟小姐研一回墨。前几日你为我画得那幅画,极好。”
只看她神情,孟令窈便知晓,那画应是让谢大将军满意的。
于是展颜一笑,“允了。”
午膳设在临水轩中,雅集素来不拘座次,各人寻相熟友人而坐即可。孟令窈与谢成玉方踏入膳堂,便见周希文自另一处走来,盈盈福身,“令窈,可否与我同席?”
话音未落,谢成玉抢先开口,“那可不成,我与窈窈一向是一起的,周小姐万不能横插一道。”
“成玉年年皆与令窈一起,”周希文柳眉微蹙,感伤道:“我只今年,让一让我也不成吗?”
“不成。”谢成玉笑容不变,话语内容却丝毫不客气,“有一就有二,周小姐,恕难从命。”
二人针锋相对,各不相让。孟令窈扶额,“何必争执,那株海棠下有一方长桌,尽可三人同席。”
谢成玉同周希文对视一眼,同时迈开步伐走向海棠树。粉色海棠花瓣时有飘落,恰似天女散花。孟令窈居中而坐,两位友人分列左右。
谢成玉殷勤布菜,“窈窈尝尝这糖醋鲈鱼,是依照江南做法烹制的。”
周希文亦不甘示弱,斟了杯桂花酿,“这酒温润甘甜,最适宜女儿家饮用。”
二人轮番上阵,你布菜我斟酒,将孟令窈照顾得无微不至。她在其中,享受着众星捧月般的待遇,有些无奈,眼角笑意却始终未褪。
不远处,赵如萱冷眼旁观,心中莫名酸楚难当。她身旁的李小姐低声道,“孟令窈倒是好福气,谢周两家小姐皆如此倾心。”
“哼。”赵如萱撇撇嘴,“不过是她们未识得孟令窈真面目罢了。待时日久了,自然会看清她的为人。”
李小姐连忙附和,“正是如此。周小姐怕是父兄一齐入狱迷了心智,在她面前如此盲目。这般识人不清,纵是将来承继了周家万贯家财,恐怕也要尽数败落。”
赵如萱闻言心情稍霁,目光不自觉飘向另一桌的林云舒,眉头重新蹙起。林云舒今日着一袭湖绿罗裙,独自坐在紫薇花下,神色恬淡。
她们有些日子不曾交谈了。纵然自她与三皇子定亲的消息传出去后,身边就不曾少过旁的贵女小姐,可她心中,这些人皆是不及林云舒的。
原以为兄长回京后,林云舒会与她重新亲近——毕竟她一向倾慕她兄长。可如今看来,林云舒竟连兄长也不在意了。
“好善变的女人。”赵如萱心中暗恼。
“如萱,听说此次雅集颇为盛大,不仅来了京中许多家族的元老,连谢大将军也来了。”另一位小姐凑近低声道:“他可是战功赫赫,还曾经是两位皇子殿下的授业恩师。”
“你消息倒是灵通。”赵如萱矜持颔首,“谢大将军今日确实是来了,如今正在崇文书院讲学。殿下近来政务繁忙,稍晚些会来拜访。”
那小姐艳羡道:“三皇子殿下连这等事都与姐姐商议,真是情深意重。”
赵如萱唇角微扬,却不接话,只轻轻抿了一口茶。
几步外,林婉清垂眸听着,指尖轻抚茶盏边缘。她知道的比旁人更多些——今日来的,不止三皇子,还有那位。
膳毕,孟令窈回到漱石居的画案前,重新润笔调色。她早有准备,更兼今日灵感如泉,下笔如有神助,不多时,一幅《桃溪春晓图》便已臻于完美。
画中桃花灼灼如火,近处溪水潺潺奔流向树林深处,远山如黛,近水含烟。
周围渐渐聚集了不少公子小姐,纷纷发出赞叹,“孟小姐此画,当真妙绝!”
“这桃花的晕染,仿佛能闻见香气。”
“远山空灵,近水灵动,真乃佳作!”
赞美之声不绝于耳。赵如萱远远瞥了一眼,心中不屑,“不过尔尔。”正欲转身,却见兄长赵诩已像被烛火吸引的飞蛾似的,不由自主朝画案走去。
她急忙上前阻拦,一把扯住赵诩衣袖,“二哥,方才膳堂的荷花酥你尝了吗?据说是江南来的厨子,最擅做点心。”
赵诩不明所以,“我不喜甜食。”
“那...那边廊下新摆了几盆兰花,品种稀罕,不如我们去看看?”赵如萱急中生智,只要能拦住兄长不去凑那个热闹就行。
赵诩皱眉,“如萱,你今日怎的……”
话未说完,人群中走出一道颀长身影。裴序行至画前,细细端详片刻,抬眸问道:“孟小姐此画意境高远,不知可否割爱?”
众人皆惊。
孟令窈也佯作惊讶,疑惑问道:“裴大人为何突然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