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序神色从容,“长公主殿下近日不在京中,前日来信,言及错过栖云春景,甚是遗憾。此画笔法精妙,殿下又素来对小姐的画技赞誉有加,若能得此画,待殿下归京时呈上,想来能稍慰其心。”
他指着画中几处细节,一一品评,言辞间既赞画技,又不着痕迹地抬高了孟令窈,更借长公主之名,将此事说得合情合理。
四下的公子小姐们艳羡不已。能得到裴序如此赞誉,又有长公主背书,孟令窈今日可谓风头无两。周围无数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汇聚而来。
孟令窈享受着这般众星捧月的感觉,看向裴序的眼神更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不错,她就知道,依裴少卿之能,定能将此事办得妥妥帖帖。如此,就原谅他前几日故意不还她未成画作的罪过了。
孟令窈手指轻轻抚过发间步摇,假意思忖,片刻后。
“既然是为了长公主殿下……”她正欲应允,忽听一道清朗声音传来——
“裴大人求画之心固然诚挚,但在下亦对此画倾心已久。”
第37章胜者“窈窈,你希望谁赢?”
赵诩终于摆脱了妹妹的纠缠,拨开人群,大步上前,“在下于画作一道并不精通,只觉孟小姐此画甚好,观之如沐春风,若能有幸得之,悬于书房,日日观赏,想来定能涤荡我胸中尘俗,叫我也做一回风雅之士。”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裴序出言求画已经够叫人惊诧了,这位初初回京便得陛下青眼的赵将军竟也下场,还说得这般……
在场有小姐望着他英俊的眉眼,没忍住捏紧了帕子。
孟令窈微微一怔,眉尖轻挑。
好一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将今日之事推向了新的高峰。
她眉心泛起褶皱,很是迟疑的模样,“两位大人如此抬爱,倒叫我为难了……”
正此时,远处忽然传来击掌声,随即有人高声唱道——
“皇上驾到——”
一道明黄色身影缓步行来,三皇子亦步亦趋,跟在其后。
席间诸人连忙起身相迎,跪地叩拜,“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摆手示意众人平身,目光扫过在场诸人,最后落在画案前的《桃溪春晓图》上。他身后跟着的人身量极高、面如冠玉,正是谢大将军谢归。
“朕听闻漱石居今日雅集颇为热闹,特来一观。”皇上目光带着几分兴味,“这便是引得两位爱卿相争的佳作?”
孟令窈屈膝行礼,“回陛下,民女拙作,侥幸得两位大人抬爱,实在愧不敢当。”
皇上走近细看,频频点头:“不错,笔法精妙,意境深远,确是难得的佳作。”他转头看向裴序与赵诩,笑道,“你二人皆为朕的肱骨之臣,今日竟为一幅画争执,倒是稀奇。”
裴序神色平静,拱手道:“回陛下,臣欲将此画呈予长公主殿下,以慰殿下思乡之情。”
赵诩亦道:“臣亦爱此画意境,望能悬于书房,日日观赏,以涤心中烦闷。”
皇上哈哈大笑,“有趣!二位爱卿为一幅画作如此较真,倒让朕也为难了。”他转向孟令窈,“你意下如何?”
孟令窈眸光一转,福身道:“臣女不敢擅专,还请皇上做主。”
皇上沉吟片刻,忽而问谢归,“朕记得谢卿年少时也是一等一的风流人物,可有法子解此僵局?”
“陛下是取笑微臣了。”谢归淡笑,略一思量,道:“《西京杂记》载,上巳佳节,有射雁卜吉之仪。今日恰逢上巳,二位又皆是精通六艺之人,何不以射雁定胜负,胜者得画,岂不应景?”
皇上龙颜大悦,“妙哉!一炷香内,射中雁数多者胜,如何?”
旁人自是不会驳了皇帝的兴致,裴序与赵诩皆道:“臣遵旨。”
仆役很快取来了特制的丝线箭,这种箭矢射中猎物后可以顺着丝线将其拖回,既不会让猎物坠落湖中,又便于计数。
二人各自检查弓箭,试拉弓弦。赵诩用的是军中制式硬弓,弓身乌黑发亮。裴序则用一张黑漆反曲弓,弓弦紧绷如月。
孟令窈远远看了一眼,觉着有些眼熟,好像是她曾在裴序马车上见过的那张。
她立于观景台上,面上淡然无澜,一派云淡风轻,心里已悄悄放起小烟花。皇上的驾临、谢大将军的提议还有这场射雁比试,无不将她推至风口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