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疼她,说我们不要开公司了,也不要拍电影了,一起躲到没人的地方,或去国外,过清净日子。我不计较她的过往,我要正式娶她,我们会有体面的人生......
那是一个下着雨的深秋夜晚。她给我留下一封信,说她永远是那个供人消遣的玩物,是不应该出现在光明里的阴影。她已人老珠黄,配不上我。不想成为我的软肋,不想成为我前进道路上的阻碍。不愿意让我因她成为尔虞我诈的生意场上永远被攻击的对象。她知道我放不下她,若她不自行了断,将永远是我的污点和拖累,毅然选择了投身滚滚黄浦江......
是我太自私,太贪心,若我对她放手,她便不会死。我既要她的钱,又要她的身体,还要她的心。却不知她早已不堪重负。她一个人吞下了所有的屈辱与自卑,却将我留在这浑浊世间苟活。她走的那年四十六。我从十五岁的懵懂少年,到三十三岁的电影新贵,整整十八年的羁绊。她教会我在波谲云诡的商海生存,让我一个人也可以撑起一片天。她走后,我放纵了一段时间,声色犬马,与各路女明星交往。但是,我知道,我永远无法爱上别人了,我的心已随着她去了。终有一天,我是要去黄浦江中陪她的......
拖了两天,卢汉坤终告不治,与世长辞。
才华横溢的卢汉坤算得上华人在海外首屈一指的电影人。葬礼在洛杉矶举行,好莱坞大半明星前来吊唁。萧镶月亲自捧着骨灰盒下飞机。骆孤云一路搀扶着他,低声劝慰:“问世间,情是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你们师徒三人都是情种......师伯和大师兄一生蹉跎,月儿便要替他们狠狠地幸福......”
处理完卢汉坤的后事没多久。法国方面来电,九十有一的艾克在巴黎与世长辞。骆孤云与萧镶月又前往巴黎参加欧洲音乐协会为他举行的隆重葬礼。黛丝夫人已卧床不起。艾克的葬礼结束后,俩人便一直住在斯德哥尔摩,陪伴她渡过了最后几个月的时光。至七八年秋,八十岁的黛丝夫人也撒手人寰。
一年多时间,接连走掉了三位至亲好友,萧镶月心情难免郁郁。孙大哥和大师兄的骨灰都寄存在教堂,等着魂归故土。骆孤云想尽办法开解他,又加紧了与国内的联系,计划尽快访问大陆。
一九七八年底,李二虎平反,任了政协副主席。中共中央盛情邀请骆孤云回来看看。国内音乐界也发函诚邀萧镶月回国进行学术访问,归国的行程终于临近。
第61回游子归国人是景非故地重踏百感盈怀
一九七九年春,骆孤云带着旧部数十人,率领经贸、科技、文化等各领域精英组成的庞大访问团回到大陆。
萧镶月作为文化艺术领域的代表随访,终于返回阔别三十三年的故土。易水身份特殊,尚不能成行,特意将早已荣休多年的张庭运市长送来美国,随他们一起返回大陆。另安排专机将孙牧、卢汉坤的骨灰,及当初追随他们出国的,已经离世的管家洪叔,厨师阿福等十余人的遗骨一起护送回国。
近乡情怯。临行前几晚,萧镶月激动得有些睡不着,缠着骆孤云讨论回国后要先去哪些地方,见些什么人......骆孤云搂着他千叮咛万嘱咐:“咱们既已决定成行,月儿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想见什么人就见什么人。今后也可常回去,或者愿意久住一段时间,都可以......只是回去后不管遇到什么事,见到什么人,万万不可太激动,咱俩也都六十多的人了,身体是第一的......国内的医疗条件相对落后,这次我让秦岭全程随行,就是担心月儿情绪激动,万一有个什么,也好照应。”
专机飞抵北京首都机场。中央领导与当年的一些老部下到机场迎接骆孤云一行。
国内也有不少月迷,但萧镶月刻意低调,访问团名单里甚至没有他的名字。除极少数音乐界人士,公众都不知道他回国的消息。因此并没有出现像在其他国家,一下飞机就被粉丝围堵的状况。
李二虎与见梅,带着三虎、喜梅、小虎等,候在机场。
头发花白的二虎一见到骆孤云,便抱着他哭得像个孩子:“三十三年呐!三十三年!想当年,二虎是坚持要跟少爷走的,可是你说只有我留下镇守安阳城才放心!少爷......不......老爷......将我一扔下便是三十三年......你好狠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