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将二虎留下也是不得已。因为骆孤云知道,二虎不管在什么情况之下,都会绝对执行他的命令。为确保非常时刻安阳城中百姓的安全,只有二虎是最合适镇守安阳的人选......没想这一别便是三十几年......
父女相见,年近九十的张庭运与见梅抱头痛哭。此前骆孤云反复叮嘱萧镶月不可激动,临到头来,也是忍不住与他一起泪洒当场。
休憩两日,骆孤云与中共领导人邓公在中南海的西花厅会面。俩人颇为投缘,原本计划两小时的会面,聊了一下午还意犹未尽。又一起小范围晚餐,把盏言欢。初步达成由摩恩财团投资开发蛇口工业区,引进法国技术,修建大亚湾核电站的意向。
骆孤云眼界甚高,国外那些政要凑到面前,他都不怎么理会。回到下榻的钓鱼台国宾馆,萧镶月心疼他疲累又喝了酒,递上杯醒酒解乏的葛花蜂蜜水,笑道:“哥哥似乎对这位邓公颇为欣赏。”骆孤云接过,顺道在他脸颊嘬上一嘴:“邓公有句话对了我的胃口......管他红猫白猫,能抓到耗子的就是好猫!哥哥一直觉得,管他什么党,能为百姓谋福祉的就是好政党......”
在北京逗留几日,骆孤云与萧镶月打算先回安阳城。俩人不喜欢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但中央领导执意要陪同,说这是政治任务,国家制定的最高规格的接待标准,不能有任何闪失和疏忽。
大雪和小雪已带着罗伊先一步回安阳拜见父母。琼花见着骆孤云与萧镶月,免不了痛哭一场。抹着泪道:“将军走的时候吩咐琼花好好守着老宅,说过些年还和月儿回来住......我是日日都打扫着的!盼了一年又一年,总不见你们回来......宅子现在归政府管理了,说是什么历史文物,要保护起来,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知道将军要返乡,政府特意拨款把宅子修缮了一遍,到处都簇新簇新的......”又道,“这些年,大雪和小雪寄给我的钱,先前被政府扣留了,去年才返还给我,都是美金,一大笔,我这乡下婆子哪里用得着这些钱!你们都带回去罢!”
骆府老宅门楣上方悬挂着一块金光闪闪的牌匾,上书“将军府”几个鎏金大字。骆孤云一行的车队抵达门口,老宅外面已是人山人海。有老人当场跪下,大声哭喊:“总司令!将军!您终于回来了......”军警拉起警戒线维持秩序,用高音喇叭对着群情激动的百姓喊话:“都起来!起来!现在是社会主义新中国,共产党的天下!没有什么总司令,不允许下跪......”事关阶级立场,骆孤云也不好说什么,扶起跪在前面的几个老人,朝人群挥挥手,与众人进了宅门。
庭院布局依旧。但就如琼花所说,到处都簇新簇新的,连廊下的柱子都刷上了朱红色的油漆。萧镶月惊奇地发现,庭院里那株歪脖子老槐树不见了,在原位置种上了一棵笔直的松树。
现任安阳市长姓刘。刘市长鞍前马后,殷勤地道:“我们在修缮将军府的时候,发现那棵槐树长歪了,与这气派的府邸不甚匹配,就砍了重新移栽了这棵松树......”一旁的骆孤兰叹口气,小声道:“那棵老槐树是当年爹爹亲手植下的......”
从骆府出来,众人前往骆其峰夫妇的墓园。远远就瞧见坟前立着一块汉白玉碑,比原来的大理石墓碑足足高了一倍有余。更奇的是,当年骆孤云手书的“儿骆孤云,婿萧镶月”碑文,竟然变成了“孝男骆孤云,女骆孤兰”。
一旁的刘市长赶紧解释:“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兴起破四旧的运动。咱们安阳城周围大凡石碑、石佛、庙宇都被砸了,连法门寺的佛像都毁掉了。原碑上雕龙画凤,也属四旧之一,被一队红卫兵冲进来砸了。本来还要砸墓,被附近村民联手阻拦,又报告了政府。政府紧急制止,说骆将军是爱国抗日将领,是我党的亲密朋友,与那老蒋不一样!将墓园保护了起来......只是那断掉的墓碑不知去向。后来便由政
府主持,花重金寻了这块品相上乘的汉白玉石,择吉日重新立了碑。据考,骆其峰司令只有一儿骆孤云,就是将军您......一女骆孤兰,便将儿女的名字刻上了碑文......”
骆孤云当场就变了脸色。萧镶月悄悄附在他耳边道:“哥哥说过,回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千万不要激动......”
安阳城已大变样。骆府旁原卫兵营的位置建起安阳宾馆,是政府用于接待贵宾的高档场所。中日建交的时候,前日本首相田中到访安阳便下榻于此。骆孤云一行也住在这里。
回来之前,政府曾与骆孤云的秘书接触,打算将安阳骆府,上海和南京公馆都归还给骆家。骆孤云却拒绝了,回复说就将宅子捐献给国家,只是不要封闭起来,最好用于其他公益用途或供市民参观游览......他是觉着月儿念旧,说不定会想要再去那宅子住上几晚。听秦岭说长久不住人的老宅有很多看不见的霉菌和陈灰,极易引起过敏,可不能冒这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