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列的防弹玻璃特别隔音,外面的嘈杂完全听不到。俩人站在窗边,仿佛看了场无声电影。那男子定是在车门关闭的瞬间,将妻儿推上了车,自己却未能挤上去。才会不要命地追着火车跑,被打得嘴角流血也在所不惜。
月儿本来心情就不好,随便一瞧,没成想又见到这幕人间惨剧。骆孤云暗道晦气。扳过他的肩面向自己,陪笑道:“本想在苏州多玩会儿,带月儿去寒山寺走走。天气实在太冷,怕你着凉,我们这就离开罢。”又道:“月儿午饭没吃多少,这都半下午了,要不要喝杯红茶,用些点心?”萧镶月没有言语,只温顺地“嗯”了一声。他大为惊喜,月儿往常一旦情绪低落就没胃口,不想吃东西。没想到今日竟如此好说话。欢欢喜喜拉着手,往餐车走去。
易寒和几个副官正在酒吧喝酒聊天,见俩人过来,忙招呼他们坐下。众人高谈阔论,萧镶月话不多,只轻轻浅浅地笑着,喝了杯红茶,用了块点心。骆孤云与大家说着话,心思却在萧镶月身上,总觉得他面上虽在笑,眼神却是不如何欢喜。见吃得差不多了,便对易寒道:“你们随意,月儿今天有些累了,我先带他回房间歇息。”
萧镶月斜倚着床头,骆孤云坐在床边,端着杯温水给他喝了两口,仔细看看脸色:“月儿是有心事么?可否说与哥哥听听?”萧镶月澄澈的眼神看向他,蹙眉道:“月儿在想......如果没有云哥哥,月儿会怎样?云哥哥把月儿护得周全,就如一道屏障,将月儿与这人世间的种种悲苦隔离开来,可是......像我这般幸运终究是罕有的......人活世上大抵还是苦多乐少,多半都是求而不得,舍而不能,挣不脱,也逃不开,终日在泥沼中苦苦挣扎,活活受着煎熬......”
骆孤云暗自心惊,月儿感情细腻,极富同情心,今日之事难免郁结在胸。看来得想法子令他开解些。
列车咣镗晃了下,骆孤云起身放水杯,一个没站稳,后腰磕在桌板上,本来也不如何疼痛,假装龇牙咧嘴地捂着腰大声叫疼,想借此转移他的注意力。萧镶月果然抚掌大笑,指着他道:“云哥哥也有今天......也叫你尝尝腰疼的味道......”
萧镶月体力不如骆孤云,虽说孙牧的方子很有效。但骆孤云经常刹不住车,一晚上三四个回合。若他在上面,动不了几下便气喘吁吁,俩人都不得趣。最后还是换云哥哥将他翻来覆去地折腾,难免会腰酸腿软。
骆孤云故意委屈巴巴地道:“月儿好没良心,哥哥撞疼了,还拍手叫好......”透过车窗,瞥见前面铁轨弯出个弧度,马上要进入隧道。灵机一动,促狭心起,抬手关了灯。想着月儿怕黑,等下进入隧道,一片黑暗,定会钻到自己怀里。到时便搂着轻怜蜜爱一翻,管叫他多少忧愁都飞到九霄云外。
火车轰隆隆进入隧洞,瞬间坠入无边黑暗。只听一声惊呼:“云哥哥!”便没了声气
......
骆孤云觉着不对,连忙开灯。就见萧镶月双手捂着头,蜷缩在床脚,黄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淌。惊得魂飞魄散,连忙抱起他,急唤:“月儿,月儿!”人已意识模糊,眼神也没了焦距。
骆孤云几步冲到门口,对站在过道值勤的侍卫大喊:“快去把孙副官请来!”
孙牧和新婚的媳妇,小秦,三人住在隔壁车厢。他吼声那么大,不用卫兵传话,几人都听到了。
孙牧见几乎从不失态的骆孤云如此惶急,不知出了何事,心中惊疑,疾步过来这边。就见萧镶月躺在他怀里,双目紧闭,脸色呈不正常的潮红。来不及多问,抓起手把脉。刚搭上脉博,就像被烫到似的,连忙缩回。对随后赶来的小秦道:“快去将银针取来!”骆孤云更加惊惧,颤声道:“大哥......月儿这是......”孙牧急道:“月儿的脉搏像擂鼓一样,又急又狠,这样下去他坚持不了多久,必须赶紧止住!”
孙牧快速在印堂、前顶、足心、耳后下针,七八针扎下去,萧镶月心跳慢慢趋缓,面上的潮红褪去。一睁开眼,便像攀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抱住骆孤云。身子抖得像筛糠,却是用尽全身力气,怎么也不肯放手。骆孤云一动不动任他紧箍着,不住口地安慰:“哥哥在......月儿莫怕......”过了好一阵,萧镶月才渐渐平静下来,松开手,像歇了气的皮球般,软倒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