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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侦探 第62节(1 / 2)

“那不是医生,”一个人立即打断了他的话:“只是一些受了些许指导的散工,学生。”

“只需要能辨别出病症就行了,我们又不需要治疗!”对方哼了一声:“哦,我知道,你是东区人,你不舍得给我们医生。”

“就算是那样,又怎么样?”来自于东区的行会首领尖锐地笑了两声:“之前你可没少嘲笑过东区没医生,好了,现在东区有了医生,西区的医生却都逃走了,你现在又想给你的贵族老爷抢几个医生回去?”这句话顿时让对方面红耳赤,他是西区人没错,但他在成为行会首领之前,是一个贵族的私属工匠……这种话极大地刺伤了他的自尊心。

眼看这两个人就要吵闹起来,弗雷德里克只能头痛地拍拍桌子,“别争了,我认识斯诺医生,”他们可是同一个俱乐部里的,“我会设法向他借几个人,如果只是辨认病人,用不了多久,不会妨碍他继续收治病人。”

——

斯诺医生打了个喷嚏。

一旁的护士立即警觉了起来,虽然医生在探查病人情况的时候一定会将鸟嘴面具戴好,皮衣穿好,但这身衣服也不是能够百分之一百隔绝所有疫病的,天花和霍乱就算了,黑死病中死去的瘟疫医生可不是少数,斯诺医生却只是幅度很小地摆摆手,“没什么,”他说,“我想我需要休息一会。”

疲惫和忧虑几乎要压垮他了,他连没有买下的仓库都敲开门做了病房——反正这里的工厂主几乎都走了,但还是不够,病人简直就如同泰晤士河般滔滔不绝,而且还不止一种瘟疫,有些人甚至有着三种症状,不过,说句有些恶毒的话,这些人也不会占用病房多久

的时间——他合衣躺在一个棉花包上的时候,还在思考是否应该“打开”一些半废弃的旅店与公寓,增设新的病房。

他做这些的时候一点都不会愧疚,因为不久前这些旅店老板和房东还企图借着瘟疫的风头强迫他买下他们一文不值的房子呢,等到了瘟疫爆发,一些人从爆发地点逃出来,他们也一视同仁的敲诈勒索,企图拿走这些不幸的人身上最后的一个便士。

只是还没能睡上几个小时,他又被喊起来了,护士面带不忍之色,但这件事情还真需要他来做决定,“什么决定?”医生问,随后他就看见了弗雷德里克,“是你?”他惊讶地问:“我还以为所有的兰姆都跟着女王去怀特岛了?”

“我是例外,”弗雷德里克来不及和他慢慢寒暄,看看医生肿胀的眼睛和发白的嘴唇吧,与其讲究礼仪客套不如让他好好地在房间里睡一觉,他和医生提起了需要辨认病状的事情,果然约翰.斯诺医生在犹豫了一下后马上就答应了,“城内的情况已经那么糟糕了?”他问,半个月来他一直在忙碌医院的事情,根本没去关心伦敦西区如何,在他的想法中,既然女王和御医们都在,那么他们最少会给出一些措施与解决方法吗?没想到这群人还是和两百年前一样,遇到瘟疫就是一走了之,根本不在乎那两百万人会怎么样。

虽然早就知道女王陛下是什么人了,医生还是不免感到一阵悲戚。

“另外,”弗雷德里克的话语把他拉了回来:“我知道你一直在苦恼病房的事情。”他说:“我有个地方,又干净,又大,还有很多房间,如果要收治西区的病人,也很方便,你觉得怎么样?”

斯诺医生瞧着他:“我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睡了,”他指指脑袋:“这里几乎没法运转,好人,”他慢吞吞地说:“你不妨直接告诉我呢?”

“市政厅。”弗雷德里克说。

斯诺医生的思维顿时停转了一会,他努力理解,几分钟后才惊讶地喊了出来:“市政厅!”

“市长和主要官员都已经跑掉了,”弗雷德里克说:“只有一些普通的办事人员还在工作,我可以让他们到我的公寓里做事,将整个市政厅都空出来,市政厅很大,如果没有暴风骤雨,门廊也可以放上好几百人……”

“等等,但那是……市政厅啊。”

“对啊,现在正是它物尽其用的时候,”弗雷德里克说:“市民们用税钱造了它,现在就是用它的时候了,说实话,我觉得这个用途可比放一群人在里面天天开辩论大赛好多了。”

斯诺医生几乎失笑,“我们如今只能希望今后英国不会有法兰西那样的大革命,先生,不然就这个罪名,你也要被砍头。”

“到那时只怕你也少不了,”弗雷德里克轻轻地说:“我们只是凡人,要逆转命运,我们必须拿起所有能够拿起的权柄和力量。”反正他对权力没有渴望,等到疫情过去,女王回到伦敦,他就会立即辞职,反正那群市政厅的人也不会高兴看到有个女王任命的贵族插在他们中间。

斯诺医生不得不承认弗雷德里克的想法完全正确,霍乱,天花,鼠疫病人哪个都经不起颠簸,尤其是第一个,将西区的病人转移到东区的医院又是一段漫长的路,除了病人的病况之外他也必须考虑瘟疫会不会因此散播到更多的地方,那些血液,呕吐物和咳嗽出来的痰液,还有他也不怎么确定的瘴气——他只了解霍乱,天花在这次爆发前确实不多,至于鼠疫,它从来就是去无踪来无影,就算找到了爆发地,他也未必能调查和研究出什么来,谁知道这两种疾病会不会通过空气传播?

而市政厅就在伦敦塔的对面,不说是西区的中心也要比东区的码头和红砖巷近多了,而且那里的环境,斯诺医生在心里哈哈一笑,他是去过市政厅的,不仅仅是广场和门廊,他还是女王面前的红人时,那些官员对他十分殷勤,他不止一次地走进大厅去赴医学委员会的约——那里的房间确实又高大,又明亮,窗户非常多(市政厅又不需要缴纳窗户税)让新鲜的空气涌入室内简直就是轻而易举,他马上接受了这个协议,几个他得意的学生被他交给了弗雷德里克,他们要先去市政厅,看看怎么把它修整成一个大医院,然后再去寻找需要住院的病人。

在斯诺医生这里得到了一个完满的答案后,带着学生们弗雷德里克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市政厅,这里还有几个人在焦灼地等待着他,“他们也是医生?”

一个学生好奇地问道。

“才不是呢,”弗雷德里克回答说:“他们是商人,犹太商人。”在这种危险的情形下也只有犹太商人愿意为了钱冒险出门。

他将学生交给一个小官员,自己迎向几个商人,商人们疑惑地看了他几眼:“男爵先生,”其中为首的人吞吞吐吐地问道,“您说有一笔大生意……”

第210章霍乱,天花与鼠疫(七)

弗雷德里克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会让熟悉他的人觉得牙疼的那种笑容,他以那种富家子弟常有的,玩世不恭的方式一挥手,“这里,”他朝目瞪口呆的商人们说道:“市政厅里,除了窗帘和帷幔,我要用它们做防护衣,之外,全都交给你们了。”

商人们张大了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啦,他们也和斯诺医生一样,暂时没法理解这位男爵先生的意思,哦,对了他现在还是城守,不然他们也不会甘愿在瘟疫的阴影下赶到这里来,但他说什么?

“我说,”弗雷德里克认真地说:“市政厅里的所有家具,装饰和摆件,甚至雕塑,”他向大厅走去,其他人一时间都只能怔怔地站在原地,商人,学生和那个小官员,直到弗雷德里克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声,他们才急忙跟上,市政厅被誉为市民的王宫,虽然所有权和使用权都不在平民手里,但从里到外没有一个地方不符合这个称呼,所有家具都是桃花芯木或是红橡木,雕刻精美,用料大方(没有拼接),鎏金,擦银,甚至颇具异域风情的螺钿与陶瓷镶嵌也不是那么罕见,地板光可鉴人,墙上的壁布不是绸缎就是亚麻,吊灯、壁灯和书桌上的台灯无不金光闪闪,熠熠生辉,每件文具都值得一个工人工作一个月或是更久。

“全部?”一个商人犹豫着问。

“全部。”弗雷德里克不带一点迟疑地回答:“你们……我知道你们肯定有自己的办法,”犹太商人在一个地方还是很值得钦佩的,那就是他们什么路都敢走,“我需要大量的水,食物,这次东西都要从伦敦城外运进来,作为回报,这里的东西你们都能拿走,随便你们怎么处理,保留,卖掉,或是典当,当然,我觉得你们还是卖掉的好。”他轻快自然地说道。

“您或许有这个权力,”一个商人委婉地说道:“但如果事情败——泄露,人们知道了,蜂拥而至向我们索要这些东西怎么办?”

“我会和他们说明,”弗雷德里克转过身,用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们:“你们以为我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吗?”他也是没有办法,兰姆家的财产不是他一个次子能够动用的,在官员和贵族都离开了城市的状况下,他就算有

女王的支持也没法去找他们募捐,女王陛下虽然说,可以向怜褔会求援,但他也看到斯诺医生现在的状况了,他不觉得斯诺医生还能给他支持,这个城市太大了,人太多了,他们所做的一切都算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可能有谁帮助谁的事情发生。

先前的商人没说话,但其他几个商人已经开始暗暗计算市政厅里这些东西的价值了,这些东西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置办出来的,这座市政厅建造在伦敦大火后,也就是有两百年的寿命了,期间每个市长与官员都在不断地为它锦上添花,里面甚至有不少东西都是他们通过犹太商人购买的,他们对大部分货物的价格都胸有成竹,连怎么搬运,要卖个什么样的价格,如果市长回来,想要重新添置,他们应该怎么怂恿他,贿赂他都已经能够想好了。

“但是,男爵先生……”那个小官员忍不住开口了,难道以后他和他的同事都得在地板上趴着办公?

“先说现在,再说以后吧。”弗雷德里克叹着气:“先生,这里有很多人,如果没有及时的医治,隔离和疗养,他们就没有任何以后了。”

小官员抿了抿嘴唇,他也是普通人中的一个,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还试探着来工作,他还算幸运,家里暂时还没有出现疫病的征兆,但男爵先生说得很对,何况就算他坚持,他也没有权力对抗城守,他向后退了一步,“我们走吧。”他对学生说,不过他在听说,这里将要成为一个大医院的时候还是很吃惊,他真不知道他的上司,第一个从伦敦逃走的官员还敢不敢回来做事。

将半个市政厅打包卖掉后弗雷德里克终于聚敛了一笔钱,这笔钱甚至不需要从银行里流转,就直接从商人这里变成了水,食物和药品,斯诺医生派来的几个学生也很勤勉,他们迅速地瓜分了市政厅的主体建筑,毕竟之前斯诺医生在建造医院的时候他们是全程跟随,不但很快就确定了图纸,还弥补了不少东区医院落成后才发现的缺憾。

帷幔和窗帘都被卸了下来,防护衣用不了那么多布料,但可以设法拉起来作为病床之间的屏障,又厚又重表明这种布料不会稀疏到允许体液与血轻易透过,需要清洗的时候也很方便——就在第三天,只改造完工了一小部分的市政厅就迎来了第一批病人,有些病人会蠢到拒绝去医院,有些开明的病人则恰恰相反,他们会对担忧的家人们说,与其留在家里时刻担心传染给你们,倒不如来医院,心情反而更加放松。

还有的就是病人的家属,西区的贵女们在女王陛下给予南丁格尔女士嘉奖之前,一直对其抱持着谨慎的态度,因为此时的人们依然认为,只有出身低微的女性才会工作)——如纺织女工,招待员,售货员,家庭教师等等,护士这个职业因为需要接触陌生男性,更是让人觉得有损名誉,这种情况直至今日也没什么改变,但照料家人就不同了,若是一个贵女能够体贴耐心地照料家中的病人,她的身上就会被笼罩上一层圣母与天使的光环,是值得推崇与褒奖的。

不过既然来了医院,在照料自己家人的同时,给另外一个可怜人搭把手,传个话,递个水,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惜的是,能够得到护士照料的几乎只有霍乱与天花病人,此时约翰.斯诺的研究几乎已经可以得到证实,也就是霍乱不是经由空气传播,而是经由食物和水传播的,看护人员只要避免污染到嘴,手位置,做好消毒工作,几乎就不会被传染,至于天花,的确有些人自始至终没有种植过天花疫苗,但还是有一些人种植过疫苗,让后者去照顾天花患者,一样可以保证医护人员的安全。

只有鼠疫,只有黑死病,这些病人被隔离在市政厅的附属修道院的修士宿舍,修士们一部分离开了,一部分还留在这里的,他们向弗雷德里克请求说,可以待在这里照看病人,弗雷德里克冷酷地拒绝了他们,在三种瘟疫里,只有黑死病是致死率最高的,或者说,与其问死了几个,不如问活了几个,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尸体从修士宿舍被搬出来,然后新的病人被搬进去。

搬运这些病人的人要么是家属,要么是为了钱不顾一切的工人,之前有行会首领说,若是停工,比工厂主更急着宰了男爵的肯定是工人,他们没有一点余钱,幸运的人只要喂饱自己,不幸的人还要喂饱他的妻子与孩子,就算之前一家人都在工作也是如此,而当瘟疫来袭时,他们的家人因为身体虚弱,反倒是最容易被传染的,如果他们立即死了,那么工人还有一线喘息的机会,若他们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