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半过去,江序舟仍然没睁开眼睛。
叶浔便开始怀疑江序舟到底有没有醒来,护士是不是判断错了……
还是这一切其实是一场梦。
一场虚幻渺茫的梦
但是,并不是。
因为江序舟偶尔会动动手指握住叶浔的手,睫毛颤一颤。
其实,是叶浔不满足现状。
他认为,这些都不能代表江序舟清醒。
恐惧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加重,渐渐挤走了最初的期待与欢喜,想法也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叶浔忽然觉得,日子好像停滞不前了。
他被困在了江序舟能听见说话的那一刻。
他开始失眠,一//大段时间一//大段时间的睡不着,精神变得恍惚。
他开始强打精神,在每天进icu大门前,揉一把脸,勉强挤出笑容,接着依旧坐在病床旁边的陪护椅上,依旧帮爱人擦拭身体,擦药酒,依旧将脸埋进爱人的掌心,感受手指轻微的颤动。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或者是能说些什么。
叶浔感觉自己仿佛一个设定好固定程序的机器人,一箩筐的话渐渐在病床前说完。
录音机里录制过的话翻来覆去的说,也都失去了当时的情绪。
他干脆就不说了,而是坐着陪爱人反复听曾经录音机里自己讲过的话——
至少那些话是带有感情和希望的。
叶浔边听边伸出手指,挠了挠江序舟的掌心,静静看着那只熟悉的手掌如同前几次般慢慢弯曲一点,片刻后又慢慢张开。
手指与目光上移,轻轻碰了碰江序舟浓密的睫毛。
“……江序舟……”
喊完名字他停了下来,慢慢张开手,温暖的掌心覆盖住那双紧闭着的眼睛。
终于在录音机播完一遍后,嘶哑地开了口:“醒醒吧,江序舟。”
他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话,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一句:“醒醒。”
醒醒吧,江序舟,别再睡了。
他重复念叨了差不多十遍,声音越来越小,再变成喃喃自语,最后呼吸不畅导致的咳嗽止了声。
“……哥,你念咒呢?”程昭林换了声防护服走进来,站在叶浔旁边,垂下眼睛看过去。
叶浔抬头瞧了一眼,放下手,又低下头。
他没有问程昭林为什么要来,可能也许根本不需要问。
原因显而易见——
叶浔看见程昭林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了。
想必自己看上去肯定很憔悴。
憔悴到不堪入目,差到连一向耿直的程昭林都不忍心开口。
可是,那又怎么样?
再憔悴再难过,也换不回病榻上这人的一句关心,一点反应。
同样缓解不了内心的半点恐惧和崩溃。
叶浔用力呼吸,压制住心头传来的钝痛。
“哥,你最近……还好吗?”程昭林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没进过icu,只听过邬翊和叶浔寥寥几句讲过江序舟的状况,不过最近两人又都闭口不谈了。
之前不是说能听见说话了吗?
能听见说话不就代表着马上就可以醒来了吗?
为什么大家还愁眉苦脸的?
程昭林一向乐观,然而这次,他的乐观传递不了给任何人。
叶浔咬住嘴唇,脸埋进江序舟的掌心,迟迟没有回答。
他要怎么说,要怎么开口去描述自己的恐慌……
以及恐慌的源头——
叶浔原本同样以为能听见,有反应便代表着不可能发展为植物人,并且过两天就能够清醒,能够转入普通病房。
却万万没想到,这只是第一道坎。
一道很小很小的坎。
就仿佛汽车经过的一道减速带而已。
往后还有许许多多的坎,至于坎后是什么,无人能够预判。
叶浔还记得,自己意识到的那天,是一个艳阳天。
阳光透过窗户,传递来暖意。
邬翊合衣在长椅上睡觉,叶浔正抱着电脑给江序舟录音。
一切都和往日一样。
突然,icu门口//爆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哭声和阵阵哀求。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集。
叶浔也起身看了过去。
是他认识一位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