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话没出口就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
叶浔不想和江序舟提出半点关于“离开”的话。
因为,这笔账也有他的责任——是自己没有仔细注意过江序舟。
手指移到眉间。
由于开着止痛泵,江序舟的眉毛没有皱起来。
叶浔知道,这段时间江序舟应该睡得不错。
没有疼痛,没有呼吸困难,亦没有烦恼。
除了自己一直滔滔不绝地打扰。
叶浔的手指下滑,滑过鼻梁,停在干涸脱皮的嘴唇。
他闭了闭眼睛,晶莹的泪水湿润睫毛,滴落下来,砸在手指,又滑至爱人唇间。
叶浔向护士要了温水和棉签。
这画面太熟悉了。
“以后别这样了,江序舟。”叶浔平复会儿情绪,用棉签一点点湿润那唇,“醒来我们就做手术。”
今天医生刚和叶浔说,目前江序舟的情况稳定,可以考虑苏醒后再进行心脏瓣膜修复手术,康复效果更加乐观,并发症风险较低。
这一次,叶浔暗暗发誓,自己必定盯着江序舟进手术室,守候在身边,不给他逃跑的机会。
江序舟要是再逃,自己就真的会失去他。
叶浔不愿意。
他想了想说道:“而且医生说,你现在这个情况做手术能恢复的概率挺高的。”
“……我会陪着你。”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陪着你。”
“所以,别走了,留下来,好吗?”
回应叶浔的只有呼吸机嗡嗡的声音
江序舟做了一段好长好长的梦。
他记得自己在热浪来袭时,下意识推了叶浔一把,而后记忆乍然中断。
等到再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处于一个昏暗的空间,面前有条小路,路的尽头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
他爬起来,走了两步。
“舟舟!”老人高声叫道。
江序舟怔了一下,连忙跑了起来。
这次呼吸没有半点急促,心脏同样没有不舒服。
他自在地享受着风,享受着身体的轻松,享受着能跑步的快乐。
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是正常人的感觉。
他跑到老人面前,堪堪停住脚步。
老人身材高大,宽厚粗糙的手放在他的脑袋上,揉了揉,宠溺的问:“跑那么急,心脏有没有不舒服?”
江序舟低头看了看手,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而面前的老人——
是他的爷爷,江中。
江中微微弯下腰,手掌包裹住江序舟的手,拉着他缓缓往前走,走出黑暗的空间。
四周豁然开朗,路是望不到头的泥泞小路,两旁是尚未收割的稻谷。
都是儿时的场景。
江序舟仰起头想,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所以,人死后是回家吗?
小浔……会不会难过?
江序舟对自己死在叶浔面前这件事仍抱有歉意。
尽管,他道了歉。
还有谈惠……江序舟想,当年江中在睡梦中突然离世,奶奶缓了两年才在自己的陪伴下接受了这个现实。
那自己走了以后,她又该多久才能接受呢?
都说人走一身轻,为什么他还有那么多放不下的东西?
“舟舟,你奶奶身体还好吧?”江中问道。
“这两年除了腿脚不利索以外,都挺好的。”江序舟如实回答。
“那你呢?”江中继续问,“和那个经常挂在嘴边的小浔,现在怎么样了?”
江中和谈惠一样,总是秉承着自己带大的孩子天下最棒,连带着他找的对象也是最棒的。
甭管男的女的,只要两人能互相照顾依赖,就是最好的。
江序舟笑了笑:“都挺好的,您放心。”
远处传来轰隆的雷声,天色瞬间暗了下来。
要下雨了。
江中加快了脚步:“居然下雨了?”
不知道是因为做梦,还是江序舟刚才没注意旁边有屋子,雨水都没落下,他们便回了家。
江中生前就爱干净,房子里干干净净的,靠近院子的玻璃前有一张茶桌。
“怎么样?”他问。
江序舟走到茶桌前自然坐下:“挺好的。”
雨落了下来。
习习凉风吹入,雨水从屋檐滑落,形成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