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微辞并未因沈予栖时不时的出现表现出什么异常的情绪,更不会去想他是否为谁而来,只是见面时会点头打个招呼,有时坐在一起,有时则是各干各的,像是一种无声的默契。
哪怕有再多的暗潮涌动和滚烫心绪,沈予栖也表现得很克制——他们目前只能说是“点头之交”,做过一段时间同学,联系方式都没有留下。
现在的距离还太远,他在等,等一个可以试着去追求的契机,等一个水到渠成。
时间还长,还来得及。
直到某个阴云密布的午后,沈予栖没等到季微辞来图书馆。
他望着窗外风雨欲来的天,心里莫名涌上些不安。
这场大雨终究还是轰轰烈烈的来了。
雨帘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把整个世界都冲刷得模糊不清,滂沱的雨声中,心不在焉望着窗外的沈予栖几乎是瞬间就捕捉到楼下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季微辞从西楼楼梯口走出来,撑开一把透明的雨伞,走进倾盆大雨中。
与这几乎有毁天灭地之势的大雨相比,他实在是太单薄了,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击倒,被满天雨幕无情吞没,就这么消失在天地之间,再也找不见。
这么大的雨,季微辞要去哪里?
上课时间出校,难道发生什么事了?
沈予栖一直盯着那模糊的影子消失在视野中,烦躁和不安如同阴云笼罩在心间。
他收回目光,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到课堂上,却只是机械地听着,所有声音都左耳进右耳出,握着笔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笔身上摩挲。
回过神来时,手已经被笔尖蹭上一道道凌乱的墨痕,像是他此时心绪的具象化。
沈予栖垂下眼,拿出一包湿巾,一点一点擦干净手指。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连季微辞的联系方式都没有,想要问一问发生了什么都做不到。
之后的两天,沈予栖依然没有见到季微辞。
校园里的风云人物,消息很好打听。沈予栖这才得知季微辞是请假了。
下大雨的那天下午,班主任找到季微辞说了些什么,季微辞就离开了学校,直到现在。
他心里的不安没有散去,反而愈演愈烈。
课间,旁边有一群人汇聚在一起,他们之中有偷偷带手机到教室来的,此时似乎是在聊什么刚发生的大新闻。
“你们看到那个新闻了吗?”
“事故啊……没想到搞科研也那么危险。两条人命就这么没了,还是夫妻。”
“没有写明事故原因,据说是因为他们研究的是保密项目。”
“听说……我也是听说的啊,出事的科学家是理科班那个季微辞的父母。”
“什么,季微辞吗?真的假的!”
“感觉是真的,季微辞这两天都没来学校……”
凳腿擦过地面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聊天的几人循着声音看过去,视野里突然多了一道身影。
沈予栖紧绷着的脸面无表情,目光沉沉压过来:“新闻,让我看一眼。”
“什、什么?”被问的那人一时发懵,又有些被吓到,他还从未在沈予栖的脸上看到过这么沉肃的表情,平常对方虽然话不多、不主动交际,但整体还是友善温和的。
沈予栖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闭了闭眼,声音和神色微微缓和:“你们刚才聊到的新闻,可以让我看看吗?”
“哦哦!”那人赶紧从抽屉中翻出手机,解锁后找出新闻界面递给沈予栖。
沈予栖接过手机,新闻标题中的“讣告”二字就这样闯入眼睛里,带着他的心脏也跟着紧缩一瞬。
“讣告:本单位高级研究员褚清同志、特级工程师季衡知同志,于20**年*月*日,在执行专项科研任务中,不幸突发实验意外,英勇牺牲。二位同志长期坚守科研一线,始终以严谨求实的科学态度……”
文字下面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中一男一女两人身穿白大褂并肩站着,严肃地望向镜头。
男人冷淡肃然的气质和季微辞如出一辙,而身边女人并未因年龄而减去半分风韵的眉眼,与季微辞更是相似。
沈予栖捏紧了手机,眼前浮现出那个人撑伞走进雨里的单薄身影,只觉得迟来的、自己也被那场瓢泼大雨浸湿了,胸腔沉得发闷。
一朝之间失去父母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