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的确会是她的作风。
“师哥?你还在吗?”是杜若的声音,他的脚步声因为走惯了台步,远远走过来也是又急又轻。
“有戏客给咱们戏班送了夜宵点心和庆贺花束。”杜若探头进来看了看,“似乎是什么纺纱厂的老板。食盒和花束都放在后台了,等你下来一直等不来。”
“看见洪珠师父了吗?”柳方洲应声问。
“没有呢。”杜若摇头,“台前一直吵嚷嚷的,小叶子还跑出去看了。”
“真坏了。”柳方洲嘟囔一句,把报纸拿给杜若。
杜若看完,脸色也是骤然而变。
“这是什么意思?”杜若气呼呼地放下报纸,“一句‘新妇’就把洪珠师父架了起来,她自己可从没承认呢。现在都说要自由婚姻,到了洪珠师父这里就抹黑挖苦成这样!”
“今天突然换戏,一定是因为这个。”柳方洲仔细把今天的见闻讲给了杜若听,顺手给他指了被洪珠摔了的砚台——地上的墨痕都还隐约留着一道。
“不知道洪珠师父现在又说了什么。”杜若忧心地在书桌边坐下,“可是玉青师父一定会帮她说话罢?他可是班主。”
他可是班主。十年前能够聘请洪珠挂牌演出,定然知道她逃婚的事实。总不能一朝被八卦小报揭底,就翻脸无情。
“师父们彼此之间恐怕也不怎么通气。”柳方洲摇头,“看孔师父的样子,他是一点儿都不晓得。”
“要想打理好一个戏班,还真不是件容易事。”杜若用手托住脸,重重叹气,“我想不出什么法子,还能让洪珠师父安安稳稳唱戏。”
“这些也还轮不着咱们操心——总之还是先看看楼下的情况。”柳方洲重新把报纸放回去,“要是纠缠不止,咱们估计得早几天回京城了。”
“那样也好。我可不想让洪珠师父走呀。”杜若拉开门,小心地听了听楼下的动静,“她自己也喜欢唱戏,她也不想走。”
“不会走的。”柳方洲安慰说。
杜若刚要下楼,突然一脸严肃地站住。柳方洲跟在他身后,躲闪不及撞了个满怀,下巴碰在了杜若头顶上。
“怎么了?”柳方洲揉着下巴问。
“师哥没撞疼吧?”杜若抬起脸担心地问。
“没有。”柳方洲看着杜若木木呆呆的表情,知道他一定又是在胡思乱想了,又好气又好笑地戳了戳他的脸,“你的脑袋倒是铁得很。”
“师哥我问你。”杜若的表情又严肃起来,“你可要说实话。”
“你想问什么?”柳方洲好笑地抱住胳膊,往楼梯扶手上一靠。
“我问你——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杜若黑珍珠似的眼睛盯住柳方洲。
“我不会有这种事。”虽然杜若没说明,柳方洲也知道他说的是洪珠的婚事,不假思索地回答。
“万一呢。”杜若还是站住原地不动,“流云姐之前的婚约,你就不知道嘛。万一哪天,你也有曾经定下的婚约找上门来呢?”
“……绝对没有。”柳方洲少见地笨嘴拙舌起来,“如果真有,那也不能作数了。”
然而杜若似乎把他的停顿看成了迟疑。他凑近了过来,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柳方洲的表情,呼吸时的气息都扑在了柳方洲的脖子上。
“你想什么去了。”柳方洲一把抓住杜若的肩膀,着急地说,“你不能不信我吧?不信咱们明天找马伯去。”
“我当然信你。”杜若老老实实被他抓着,活像只被拎着后颈皮的猫,“我就是突然想到了嘛,那天我家里写信,也说了婚嫁的事。”
“你?!”柳方洲眼睛睁得更圆了,抓着杜若的手也更紧,“难道是你老家有什么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
“师哥你又想什么去了?”杜若这时候倒笑了起来,“要非说我有什么青梅竹马,也得算在你头上。”
柳方洲这才把手松开。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一时有些尴尬。
“本来的事。”他想着打趣的话说,“你都答应了为我演戏时描眉,还要再和别人举案齐眉?”
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