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得实在是太顺理成章,又实在是太暧昧。
柳方洲张了张嘴,没再说出什么,脸慢慢地红了。而杜若听了他的话,脸上也红了起来。
“我惦记我师父呢!”两张红脸面对面站了片刻,杜若急忙嚷嚷着,往楼下跑了过去。
其实,如果是堂堂正正的师兄弟,各自的婚姻之事,有什么可辩白的——而他们竟然这样急头白脸地解释了一番。
杜若不一样。柳方洲清晰地想。
【作者有话说】
【刺杀旦】专演《铁冠图刺虎》《一捧雪刺汤》等性格果敢泼辣角色的旦角。非常适合洪珠师父的角色!
【民国时期的坤旦】雪艳琴、章遏云、新艳秋(一说胡碧云)、杜丽云四位当时被称为坤伶“四大皇后”,其中雪艳琴是第一位与杨小楼同台合演、打破了男女不同台的旧规的女性戏曲演员,在今天却很少被记起。
第42章
胜日茶楼散戏之后,从未如此热闹过。
原本一场《凤还巢》不冷不热演完,谢场之后也便罢了,茶楼清扫茶席,戏班整理戏台,来看过戏了的茶客心满意足离去。
“果然是来要人的?”茶楼的伙计肩膀上搭着毛巾,低声问身边同行的伙计。
“听说是石总督的管家。不见他们家二少奶奶,定然不走。”他的同伴点点头回答。
“这都快到打烊的时候了。”茶楼伙计咂咂嘴,感慨似的摇头,“那姓洪的旦角你见过没有?长什么样儿啊?”
“泼辣相……”
茶楼包厢的门前垂着淡粉的珠帘,挽起一半便能听见绅士淑女们的谈笑声。门外的家仆垂手而立。
柳方洲和杜若赶到戏厅,李叶儿和项正典已经一脸紧张地贴在了门边,项正典手里还握着把练戏用的短棍。
柳方洲伸手拽住项正典,对他摇头。
要是真动起手来,可不只是报纸上的娱乐四版这么简单了。
“这群人莫名其妙找洪珠师父的麻烦做什么?”项正典怒气冲天地问,“班主不在,孔师父也怕事不敢过来。”
趁着杜若向同伴们解释,柳方洲将眼睛转向了包厢里。洪珠抱着胳膊坐在中间,道琴紧紧贴着她站着。
“我话都说清楚了。”洪珠冷冷地说,“我现在和石家没关系。要来看戏,您请自便。要想别的,我洪珠也没有和戏客过多往来的道理,别坏了戏班的规矩。”
“管家,您是石府的人,自然凡事以石府为重。”紧接着接话的却是道琴,“您不管我们娘俩死活,难道也不想想石二少爷的面子?今天大家伙可都瞧着呢,您要是执意带我娘走,闹出的笑话可与我们庆昌班无关,都抹在石家的面子上啦。”
他改口改得倒是顺。柳方洲暗地里笑了笑,道琴戏唱得差强人意,嘴皮子却很利索。
门帘响动,是石府的管家黑着脸走出了茶楼。杜若和李叶儿马上闯进去拥住了洪珠。
“你们怎么都在这?”洪珠诧异地问,仍然抬起胳膊接住了扑过来的李叶儿。
“师父,我们以后都好好练戏,你千万不要走。”杜若拉着洪珠的胳膊。
“我以后再也不掉板忘词啦。”李叶儿补跟着他的话补充着,“也不惹你生气,我什么戏都好好学!”
“我谁都不嫁,哪里都不去。”洪珠神色疲倦地笑了,鬓边紧梳着的发丝也从耳后掉落,“你们只管放心好了——戏比天大。都记住,戏比天大。”
道琴也不再说话,抓着洪珠的衣角,使劲地点头。
洪珠再三叮嘱徒弟们早些歇息,项正典还是对杜若几个人悄悄使着眼色,一起溜回了妆室。
要是在京城庆昌班自己的四合院里,还能一起在偏院坐坐。茶楼这里人多眼杂,只有后台的妆室安静一些。
杜若把自己的妆匣重新敞开,装作还在收拾的样子,大家齐齐在桌子边坐下。
“要不是杜若说,我还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项正典开门见山,“这南都城真没点王法了不成?明目张胆地来茶楼里要人!”
“我可吓得不轻。”道琴把脑袋搭在桌子上打了个呵欠,“师父突然来找我,二话不说就拉我走。”
“那报纸里写得可恶极了。”杜若连连叹气,“只说师父的不好,好像是她负了人家的心一样。”
“又没有两情相悦,户口册上也没登记,有什么好叫唤的。”李叶儿也愤愤不平地嘟囔。
“报纸爱写八卦,大众也爱看。所以再把这桩旧事捅出来。”柳方洲也随声附和,“我们在南都待了这么久,自然被注意。”
“那也有总督府的指派。”杜若提醒他说,“那篇文章里还写了洪珠师父的父亲,说是从他那里听到。”
“我倒是想起来,演《凤仪亭》那天,包厢门口就有石家的家仆和官兵。”项正典捏住拳头,“我只当是有高官富绅来看戏——现在想想,八成也是来打听洪珠师父下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