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锦川嘴角的笑意才终于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温度。他松开秦玉桐,像是完成了一场无聊的表演,整了整自己一丝不苟的衣领。
秦玉桐抱着怀里还温热的食盒,眼神冷了下来。
“好玩吗?”她问。
“还行。”周锦川无所谓地耸耸肩,“帮你验验货。这小子看你的眼神,可不清白。不过看他那副穷酸样,估计也就是只没胆子的土狗,吠两声就夹着尾巴跑了。”
“土狗?”秦玉桐轻声重复着这两个字。
她抬起眼,眸光像深秋的湖水,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只是心里莫名不喜他这么叫季扬。
“周影帝真是贵人多忘事。”她笑了一下,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忘了自己当年是怎么从袁州那个小地方,揣着三百块钱,在京市的地下室里啃了一个月馒头,到处跑龙套求一个镜头的?”
周锦川似乎是没想到她这么说,笑容在那一瞬间僵住了。
“那时候,圈里那些看人下菜碟的,是不是也这么叫你?”秦玉桐的话像一根针扎进他最不愿示人的旧伤口里,“现在爬上来了,就忘了自己也曾是别人嘴里的‘土狗’?”
风卷起地上的枯黄银杏叶,打着旋儿从两人脚边擦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像一声无情的嘲讽。
周锦川英俊的脸庞上,那层常年挂着的温和面具,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眼底的笑意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阴沉。
谁曾想到,他把他的伤疤给她看,说已经不痛了,结果她突然揭开溃烂的腐肉,骂他在矫情什么。
他松开了秦玉桐,却在下一秒,反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你为了一个刚认识几天的小子,这么跟我说话?”他声音都在颤,“秦玉桐,你对他,是不是太上心了点?”
“我只是觉得你说话难听。”秦玉桐没去挣,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季扬他怎么样,轮不到你来评价。至少他干净。”
“干净?”周锦川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着,那笑声里却全是冷的,“这圈子,哪有干净的人?你,还是我?”
他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那股混合着羊绒气息和昂贵香水味的男性荷尔蒙,此刻却带上了极强的侵略性。
“还是说,”他凑到她耳边,脸上挂着恶劣的笑容,话语却刻薄得像刀,“你玩腻我了,想换个口味?尝尝这种没开过荤的小处男,是不是更有意思?”
秦玉桐皱了皱眉,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他全在胡说八道,但也懒得解释。直接抬手将怀里那个沉甸甸的食盒,用力塞回他胸前。
“汤,你自己留着喝吧。”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近乎残忍,“周影帝火气这么大,是该好好补补。”
食盒的边角撞在他质地精良的大衣上,发出沉闷声响。周锦川却没接,任由那食盒从他身前滑落,摔在铺满落叶的地上。
盖子弹开,精心熬煮的乳白色浓汤泼洒出来,烫得枯叶蜷缩起来,冒着氤氲的白气。一股浓郁的混着药材的香气,狼狈地弥漫开来。
“秦玉桐。”
周锦川叫她的名字,一字一顿,眼底已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墨色。
他看出来了。
她对那个叫季扬的小子,不是同情,是维护。
连他从未在她身上得到过的,不掺杂任何利益交换的,纯粹的维护。
凭什么?他凭什么!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是什么关系?”他捏着她手腕的力道,终于开始收紧,像是要将她的骨头都嵌进自己的掌心。
秦玉桐的手腕被捏得生疼,眉头紧紧蹙起,但眼神里没有半分退缩。
“我们的关系,不就是你觉得我这张脸和这副身体还算有趣,我觉得你这张床还算舒服吗?”她仰起脸,唇角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怎么,周影帝还想跟我谈感情?”
这句话,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周锦川的呼吸骤然一沉。
他死死地盯着她,那眼神,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想要将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撕碎,吞吃入腹。
圈内人人称道他谦逊敬业,是后辈的榜样,是完美的偶像。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副面具之下,是怎样一个从泥泞里爬出来、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的疯子。他承认自己肮脏、工于心计,对她满是虚情假意。
他不配跟她谈感情。
“很好。”
半晌,他终于松开了她的手腕。
那被攥住的地方,已经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红痕。
男人没再看地上的狼藉,也没再看她。只是退后一步,重新拉开了那份属于影帝的优雅而疏离的距离。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微皱的衣领,脸上又重新挂上了那种无懈可击的微笑,仿佛刚才那场针锋相对的冲突,只是一场幻觉。
“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周锦川掸了掸大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恢复了惯有的漫不经心,“既然小朋友不喜欢,我走就是了。”
男人毫不留情转身,迈开长腿,背影依旧挺拔潇洒。
只是那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每一下,都像是踏在冰面上,极重,带着将裂未裂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