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最后一次选择。”我说,声音像冰一样冷:“把剑扔下,跪下来。我赦免你。”
他眼神抖了一下。
我望向他,看到了太多人影——
4岁那年父亲阿拉斯兰把一个小男孩带进我的书房,说以后这就是我的伴读了;10岁那年我和他打得不可开交,大人们把我们拉开,我们俩看着对方大笑起来;15岁那年他拍着我的肩膀,恭喜我和爱丽丝订婚,他笑的像春天的太阳;20岁那年,我抱着昏迷的他,往宫廷医师的方向赶去,我骑着马,注意力总被怀中他漂亮的脸分散;35岁那年,他抱着我的大儿子伊利克二世,像在看着自己的孩子;40岁那年,他的婚礼上,我为他献上祝辞,祝他永远幸福快乐......
都是他。
“最后一次了。”我说。
他没有跪。
他抬头看我,眼神终于变了。没有愤怒,没有羞耻,只有一种近乎疲惫的决绝。
他缓缓抽出剑,姿势稳,动作冷静。铁刃出鞘的一瞬,整个殿内像被冻结了一样,火烛摇了一下,萨维尔开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我笑了一下,低声说:“那就这样吧。”
我们动手了。
两把剑在宫廷的黑石地面上碰撞出火星。我们好像回到了儿时在训练的营地里对练的那会,我太了解他的一招一式,他也是一样。
他刺中我肩头一剑,我咬着牙不躲。下一瞬,我反手斜劈,从他胸口划下,划破他旧战袍上的裂纹。
他喘着,眼中终于出现一丝慌张——但已经太晚了。他从来没有赢过我,除了新婚之夜,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他住在我心里了。
我一剑刺入他胸口——正中心房,像结束了什么。
他震了一下,整个人在剑上发出一声轻微的抽搐,然后缓缓跪倒在我怀里。
血从他嘴角溢出来,沾湿了我胸前的黑袍。
他倒下来的时候,我第一反应不是怕他死了,而是怕他再不说话了。
他的血温热,体重压在我身上,我们那些夜晚一样纠缠着。可这一次,只有我一个人用力。
我抱着他,手掌死死压在他背上,指尖一寸寸陷进血水里。那不是伤口,是他整个人都在我怀里溶化,一点一点,像雪落在火上,成了水,最后什么也不剩。
他抬起头,眼神模糊,嘴唇颤着。
“我也……爱你。”他说。
我不可置信的听着,下意识握紧他的手,指甲嵌进他的骨节里,像是抓着那句话不让它从指缝漏走。
“为什么快死了还要骗我?”我已经感受不到肩膀的伤口了,只是死死的抱着他。
“只是……不是你要的那种。”他笑了,像是在讲什么笑话,“不是,想操你的那种……”只是没人笑得出来,我没有说话,悔恨爬满我全身,我想让他停止流血,但怎么做得到呢。
他眼神很轻,像小时候站在父亲身后偷看祷告的孩子。
“我父亲……是阿拉斯兰的掌玺大臣。”
我一愣,没明白他为何要在此刻提起这个名字。
“他一生都在王庭里抄写……宣读……可他想要一块地……哪怕是沼泽……哪怕是一座断塔。”
“母亲说,我出生那天,他抱着我说——‘你是要为我拿到地的孩子。’”
他的眼神恍惚,像是回到了什么更早的年代。
他咽了口血,眼神虚了几分,喃喃说:“或许……我们的相遇……本来就是我父亲布的一个局。”
“我从小就被教导不能爱……男人也好,女人也罢。爱是……弱点。”他又笑了,这次像沾血的春风。
“但你不是人。你是光。”他声音越来越虚弱,但还在强撑着把话说完,“你那么完美,直到你说你爱我,我以为我抓住的……是你的弱点。”
“我……不是不想回应你。”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回应。我甚至不知道我是谁……是你的朋友、爱人、还是一个野心家?”
我手指抖着,一寸寸摸过他的脸,像是要把他的脸刻在我的脑海里。
“你还记得……《箴言》第3章,第32节吗?乖僻人为……”
“乖僻人为耶和华所憎恶,正直人却为祂所亲密。”我快速打断了他的话,“别说了!”
“你看,我被主憎恶了……”他还是自顾自地说着,“你……还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吗……”
我没有回答他,转过头对萨维尔开提说道:“你……快去叫医师来……”萨维尔开提摇摇头,像是宣判了他的死亡。
他闭上眼,像在回想:“你说……你这二十年来,走遍了地狱的每个角落。”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手指擦过我颈侧的血痕。他轻轻咳了一声,咳出了血。他笑了:“那就怪了。”
他顿了一下,是在忍着什么,又仿佛怕惊扰到我:“我从没有…在那里碰见你。”
他最后说道:“别哭,王。”
我摸了摸脸,那里湿了一片,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哭了,我的泪打在他的身体上。
“你哭起来,我就……”他想要抬起手,像是要帮我擦眼泪,但再也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