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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惜一切代价,修复并固化当前关系”(1 / 2)

半个月。

日子像块泡透了脏水的抹布,拧不出新水,甩不干旧渍,就那么湿漉漉、沉甸甸地挂在时间的绳索上。往下滴答着浑浊的水滴,在公寓光洁的地板上洇开一滩又一滩模糊的印记,如同程汐此刻的心境。

她留在了白予澈的公寓。

或者说,是被留下了。

那个一度塞满了她“分手”的决绝意志的行李箱,在她情绪稍稍平复的第二天的清晨,如同犯罪证据般被他无声无息地拖进了储藏室最深的角落。计划被搁置,出口被封锁,生活滑入一种令人窒息的轨道。

她留下的理由,连她自己都难以辨析。或许是那一晚他崩溃般的“坦白”——尽管那坦白里必然掺杂着九分计算和一分可能存在的真实痛苦——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砸碎了她所有关于“离开”的清晰思路。也许是巨大的背叛感和自我厌恶感,需要一个近在咫尺的、活生生的靶子来承载与发泄。又或者,仅仅是人在经历过山车般的情绪颠簸后,灵魂会本能地蜷缩起来,像受伤的刺猬,暂时失去了挪动哪怕一根刺的力气。

而白予澈,就像一台被植入了“不惜一切代价,修复并固化当前关系”核心指令的、拥有顶级运算能力的人形机器。他收起了所有可能再次触发她激烈反抗的“dante”式攻击性魅力,转而执行一套更加精密、更具渗透性、也更令人不寒而栗的“赎罪”程序。

他无孔不入,体贴入微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清晨她睫毛微颤,意识尚未完全苏醒,手边必定已放着一杯温度恰到好处的柠檬水。他做早餐,专注的神情像在拆解一枚炸弹,精准地复刻她可能在哪个漫不经心的闲聊中透露过的、对某种稀有香草的隐秘偏好——他仿佛拥有一部关于她的、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录制的起居注。

他试图用这些堆积如山的、沉甸甸的细节,像砌墙一样,在她心里重新构建一个等式:“dante”的体贴

白予澈的真心。他在用行动告诉她:那个让你心动过的内核,一直是我。

然而当爱意被用来弥补过错时,它就从一种情感表达,沦为了一种策略工具。越是无懈可击的完美,越是透着精心算计的寒意。

他会像“dante”时期那样,在她对着电脑屏幕走神时,无声无息地从背后靠近。手臂试探性地环绕,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下巴小心翼翼地搁在她头顶,带着一种被程汐解读为“表演性”的温柔。

然后,他会吻她。

起初,她的反应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弹开,眼神里淬着冰渣和厌恶。他会僵在原地,随即像被无形的子弹击中,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然后缓缓退开。那双灰蓝色的眼眸里,会迅速褪去所有试图重建连接的微光,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拒绝后的、空洞的灰败。

后来,或许是出于某种连她自己都鄙夷的麻木,或许是厌倦了这种重复性的、并不能带来任何实质性解脱的对抗,她不再像惊弓之鸟一样躲闪。有时,他试探性的吻会落在她的脸颊,甚至唇角。她会僵在那里,像一尊失去灵魂、任由风吹雨打的石像。

她允许。这本身就是一种信号。

白予澈敏锐地捕捉到了。于是,试探开始深入。他的吻会变得更缠绵,带着一种近乎祈求的意味,描摹她的唇线,用舌尖,小心翼翼地、带着近乎哀求的姿态,试图叩开那道紧闭的、象征着最后防线的齿关。

身体,这件用旧了的、忠实记录着所有欢愉与痛楚的皮囊,有时候比坚硬的意志更早投降。它记得“dante”的技巧,记得那种能轻易点燃每一寸肌肤的温度和力度。在她冰冷的理智意识到之前,某种被长期饲养出的条件反射,已经让她的呼吸悄然紊乱,皮肤深处甚至会因为他精准的撩拨而泛起微弱却无法忽视的战栗。

但她的心,依旧冻结在西伯利亚的永冻土层之下,坚硬,死寂,拒绝融化。

每当他以为防线即将被攻破,以为冰层终于出现裂痕,气息变得粗重,手掌带着压抑不住的渴望开始在她身上游走,试图将这场角力推向更深的欲望漩涡时——她灵魂的某个部分,就会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揪出来,冷飕飕地飘到天花板的角落,用一种极度疏离、甚至带着残忍快意的目光,低头俯视。

她看着那个名叫程汐的陌生女人,闭着眼睛,眉头无意识地蹙起,又在下一秒被舌尖的舔舐安抚。身体在这个她理应憎恨的、欺骗了她的男人怀里,渐渐软化,升温,像一块被缓慢加热的黄油。喉咙里甚至会不受控制地溢出模糊的、破碎的呻吟,像被扼住喉咙的小兽发出的无意义的悲鸣。

“瞧,”一个尖刻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淬满了自我鄙夷,“程汐,你可真够贱的。像条狗,被人喂了几天食,就忘了当初是怎么被骗进笼子的。”

巨大的自我厌恶如同一张冰冷的、带着倒刺的网,瞬间将她裹紧,让她在生理性快感和精神性痛苦的极致撕扯中,感到一阵阵尖锐的窒息。

白予澈试图更进一步,他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的亲吻和抚摸,他开始低声呢喃,试图模糊那道她死守的界限。他贴着她的耳朵,用那种“dante”时期惯用的、带着磁性诱惑的语气,低语:“……姐姐……感觉到了吗?是我……一直是我……”

他试图用身体的连接来强行缝合那两个被她割裂的身份。他要她承认,无论是

dante

还是白予澈,带给她感觉的,是同一个人。

这,恰恰触碰了她最敏感、最不容侵犯的逆鳞。

“停下。”

她猛地睁开眼,前一秒还氤氲着水汽的眸子,瞬间变得清明、锐利,像手术刀般冰冷。声音平直得像机器合成的音节,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她那份无处发泄的憎恨,找到了唯一的出口,凝聚成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地、带着报复性的快意,扎向那个始作俑者。

刚还沉浸在情欲和“融合身份”尝试中的白予澈,被迎头浇了一盆冰水,所有动作瞬间凝固。眼底刚刚升腾起的、带着强烈占有欲的火焰,被这两个字精准地扑灭,只剩下被当场中断的狼狈,和一丝因计划被打断而掠过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挫败。

她用力推开他,像甩开什么病毒。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扯过丝被,将自己像裹尸布一样紧紧缠住,仿佛刚才那个肌肤绯红、呼吸急促的人,是存在于另一个平行宇宙的幻影。

“去做碗面,”她命令道。

白予澈从不反驳。他眼底复杂的情绪像深海的暗流翻滚几下,最终都会被一种死寂的顺从所覆盖。

他沉默地起身,赤裸的上半身线条流畅而健硕,肌肤上还残留着方才亲昵留下的暧昧红痕。

他一言不发地走进厨房,很快,她听见了冰箱门被打开的声音,水龙头流水声,然后是刀具在砧板上切葱花发出的细密笃笃声,打鸡蛋的清脆声响,以及油入热锅后那滋啦一声轻响。

厨房里的烟火气,和卧室里冰冷的对峙,形成了荒谬的对比。她的心里没有半分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片更加广阔无垠的、冰冷的虚无。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在羞辱他,但更像是在用这种方式,反复鞭挞、惩罚那个轻易就被体温和触碰蛊惑的、不堪的自己。

没过多久,他端着一只白瓷碗走回来,热气腾腾的面条上,翠绿的葱花点缀着金黄流心的溏心蛋,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他小心翼翼地将碗放在床头柜上,“好了。”他的声音有些低哑。

她却连看都没看那碗面一眼,目光终于舍得从墙壁上的抽象画挪回,落在他脸上。目光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缓慢的审视,“你吃。”她说。

白予澈明显愣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似乎没立刻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我说,”她重复了一遍,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你,把它吃掉。”

白予澈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个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拿起矮几上的筷子,默默地坐在床边的地毯上,背对着她,开始吃面。他吃得很慢,很安静,脊背挺直,像是在完成一项极其艰难而又必须完成的仪式。

程汐就那样靠在床头,裹着被子,冷漠地看着他宽阔的、线条分明的背影。看着他一口,一口,把那碗她指定要求、为她而做的面,全部吃了下去。直到他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汤,放下筷子,发出轻微的、瓷器与木头碰撞的声响。

“我记得,”在他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沉默时,她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像忽然想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语气轻飘飘的,却字字清晰,“很久以前,大概是‘dante’的时候吧,有人跟我说过,他不喜欢吃面食。”

他拿着筷子的手,几不可查地剧烈颤抖了一下。即使是背对着她,她也能想象出他此刻脸上的血色,一定像退潮一样,迅速褪得干干净净。

他僵在那里,像一座被突然注入了冰冻射线的雕塑。

他当然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在逼他。用最直接、最残忍的方式,一遍遍地,撕开他扮演的假面,鞭打他真实的偏好。每一次这样的确认,都是对他那精心编织的“dante

白予澈”等式的公开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