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程汐眼中那些激烈厮杀的光芒——恨意、痛苦、屈辱、迷茫,以及在那片混乱风暴的最中心,被死死压抑、连她自己可能都羞于承认的……对那个名为“dante”的幻影,残留的一丝该死的、尚未完全熄灭的眷恋。
他知道,时机正好。必须趁着她情绪的堤坝被冲垮,逻辑和防御机制都陷入混乱的此刻,继续进攻,拆解,重塑。不能给她时间去冷静,去重新构筑心理防线,去独自沉浸在“被白璟烨的弟弟欺骗和玩弄”的恶心感里。
他收紧手臂,一个近乎蛮横的动作,将她更深地、更紧地按入自己怀中。这不再是安抚,而是明确无误的占有和宣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里每一丝细微的抗拒和僵硬,像一只被捕获的鸟,在猎人温暖却坚固的手掌中,徒劳地扑扇着濒死的翅膀。微弱,却依旧扎人。
必须立刻处理掉那个核心的、让她感到最屈辱、最反胃的症结。
“我知道……你觉得恶心。”他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医疗诊断,却又带着一种替她承受、替她言说的沉重痛楚,“想到我,再想到白璟烨……想到我们是……兄弟。”
他故意将这层关系,用最直白、最不加修饰的词语,像一件沾满污秽的证物般,扔在了两人之间。与其让她在心里独自反复咀嚼这份禁忌带来的羞耻和反胃,不如由他先一步,用最锋利的刀,将这脓疮彻底剖开。只有暴露在空气中,才有消毒、愈合的可能——或者说,才有让他重新定义伤口性质的机会。
他清晰地感觉到怀里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被这个词烫伤。
“看着我,程汐。”他微微用力,捧着她脸颊的手指更加不容置疑,迫使她再次抬起那双红肿、写满屈辱与恨意的眼睛。很好,只要她还在看,还在听,他就没有输。
“是,他是白璟烨,我是白予澈。法律上,血缘上,我们是兄弟。这是事实,我无法改变,也无需否认。”他语速不疾不徐,像在拆解一个复杂却并非无解的机械装置,条理清晰得近乎冷酷,“但是,程汐,你告诉我,这所谓的‘兄弟’,这层所谓的血缘联结,除了给那些无聊的看客提供一点谈资,除了那个我几乎不再使用的符号,对于现在的我,对于现在的你,对于我们曾经共享、或许还能继续的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实质性的障碍?”
灰蓝色的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结着薄冰的湖泊,牢牢锁住她的视线,不给她任何偏离和闪躲的余地。“我离开白家多少年了?你和白璟烨分开……是因为我吗?我和你在一起,那段感情……难道掺杂了任何与他相关的算计或报复吗?我们之间的吸引,难道是源于某种对他的替代或超越吗?”
一连串尖锐的、直指核心的问题,像精准投掷的飞刀,不给她喘息和思考的空间,旨在用最快的速度,进行一场彻底的切割手术——将“白家兄弟”这个沉重的、带着禁忌色彩的标签,从“dante
与程汐”这段独立的关系中,强行剥离出去,让后者显得“干净”而“纯粹”。
“‘dante’,这个名字,是我自己选的。是我来到一个新地方,决定重新开始的名字。你认识的,是
dante。你触摸的,回应的,是
dante。那个在工作室里看着你画图会走神,那个会因为你一句无心的夸奖而心跳加速,那个……在你面前毫无保留,甚至在床上做你的小狗的……是
dante。”
“别说了……”程汐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一种被反复蹂躏后的破碎感,“你说的每一个字……都在计算……”
“是。”他坦然承认,没有丝毫犹豫。这个干脆利落的“是”,反而像一颗意料之外的石子,投入她混乱的心湖,让她眼中的戒备和攻击性出现了瞬间的凝滞。“我在计算。”
他俯下身,鼻尖几乎要蹭到她的鼻尖,呼吸温热而强势地交缠在一起,带着不容拒绝的侵略性和某种令人窒息的亲密。“姐姐……我在计算,如何才能让你相信,我对你的感情,不是一时兴起,不是逢场作戏。我在计算,如何才能让你不因为一个我无法选择的出身,不因为一段早已腐烂的过去,就将我彻底推入深渊。我在计算,如何才能……留住你。”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不择手段的决心。
炽热的眼神像要将她点燃,里面翻滚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近乎疯狂的执着,“如果诚实意味着从一开始就失去靠近你的资格,那我宁愿选择卑鄙。如果所谓的真相只会让你像受惊的鸟一样飞走,那我宁愿用谎言和隐瞒,让你……留在原地。”
他精准地捕捉到她眼神深处那一闪而过的、被他这番近乎无耻的坦白所震慑到的、难以置信的微光。
“那个所谓的‘禁忌’,那个让你觉得肮脏的‘兄弟’关系……”他的声音放得更缓,更柔,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我们不是活在中世纪,姐姐。他和你,是过去式。我和你,是现在。法律不禁止,至于道德……是谁的道德?那些从未经历过你我之间这一切的人的道德吗?他们的眼光,难道比你我的感受更重要?”
他微微偏头,一个轻柔如羽毛的吻,落在了她紧抿的、因为哭泣而微微肿起的唇角。
程汐浑身一震,像是被电流击中,下意识地想躲,却被他牢牢固定住。
这个吻,试探,安抚,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
“你看,你的身体,并没有那么排斥我。”他低语,像恶魔的诱哄,“排斥我的,是你那个过于清醒、过于在乎‘白璟烨前女友’这个身份的理智。但你的心,你的感觉……它们记得
dante。”
“放开……”她的声音微弱,带着最后一丝挣扎,但身体却没再剧烈反抗。
“不放。”他回答得斩钉截铁,手臂反而收得更紧,将她完全禁锢在怀里,像抱住失而复得的珍宝,或者说,是绝不容许再次逃脱的猎物。“除非你给我一个答案,姐姐。一个不是被过去和身份绑架的答案。”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古怪的、几近凝滞的张力,像大战初歇,硝烟未散,只余下断壁残垣和无法忽视的对峙。
他知道,今晚,他暂时安全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远未结束,但他以一种近乎惨烈的方式,守住了最重要的阵地。
她,还在他的笼子里。
爱有时不是港湾,而是最华美的牢笼。他用温柔做锁链,用深情做围墙,只为将那只惊恐的鸟儿,永远留在自己掌心。即使笼门已被撞开一道缝隙,但只要她还在犹豫,还在凝视深渊,还在这属于他的气息包围中,他就还有时间,用他的方式,把这道缝隙,重新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