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窈心想或许这是谢濯之功。
谢濯似乎很忙的样子,她回了几次谢府找他,头几次见到了人,后来就等不到他了。两个小厮和管事不知就里,都道将军行踪不定,很少在府。
薛明窈想过再去玉麟卫找他,但上次临别前,谢濯叮嘱她不要贸然来卫里,影响不好,她只能作罢。现在谢濯帮她办事,她不好再和他对着干。
因着薛行泰进了狱,钟京薛府孤儿寡母,独木难支,祖宅那边来了两个叔伯,说是来帮忙,薛明窈怎看怎觉得他们心思不纯,父兄死后,他们兄妹几个连同在京的府邸产业好似成了块肥肉,时时被薛家一些小人垂涎惦记。
薛明窈心道他们还没落魄到这种程度,拿出当朝郡主的气势和他们干了几架,把人赶回去了。
一来二去,日子倏忽而过。
阿嫂和妤娘情绪渐渐稳定,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薛明窈久居娘家终究不妥,便盘算着回谢府去。
正当这时,事情突然有了转机。
冯晟的外室,竟真的被找到了。
而她也确实清楚冯晟怎么死的——一种很不光彩的死法。
据她供述,那日冯晟中午吃酒大醉,到宅子里与她欢好,渐觉力不从心,便又服了药,那药劲儿足,冯晟快意驰骋云端,兴奋劲超过了他的身体负荷,一霎心脏停跳,两眼发直,竟没气儿了。
一条人命死在她榻上,说也说不清,外室深恐惹罪上身,和贴身丫鬟一合计,决定遁逃。
两人将冯晟身上脏污擦拭干净,平放到床榻上,给他盖了被,做成午睡的假象,随后收拢了宅中金银细软,将门一带,匆忙出京。
薛行泰闯来时,冯晟已死了半个多时辰,外室也跑了,他吃酒吃得脑袋不清醒,虽觉有异却也没当回事,打完人扬长而去,稀里糊涂地担上了谋害冯晟的罪名。
外室供词所述与冯晟死时特征相吻合,先前仵作检出的一些难以解释的疑点也都说得通了,此案真相可算水落石出,冯晟吃酒服药过量引发马上风,薛行泰确系无辜。
薛行泰被关了好些天,一朝证实清白,一刻都没耽搁,立马被从牢里放了出来。
薛府接到消息,齐照驾着马车将人接回。薛家人齐齐在门口等他,见了面,薛行泰先忍不住哽咽,“终于能回家了。”
他瘦了一圈,腮帮子上鼓起的肉憋了下去,熠熠神气荡然无存。
薛明窈的阿嫂眼里也含着泪,“这次吃个教训,以后可别再和人动手了!”
“不动了,再也不动了。”薛行泰连连点头。
薛明妤始终对兄长抱有愧意,嗫嚅着说都是她不好,薛行泰拍拍她,笑道:“哪能怪妤娘,这事儿啊,还得怪阿兄眼神不好,太冲动。”
薛明窈远远地站在一边,最后才走过来,“阿兄。”
薛行泰敛了笑容,整了整衣冠,对着薛明窈躬身就是一礼。
薛明窈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阿兄你干嘛呀!”
薛行泰抬起头,“窈娘,我要谢谢你。我听他们说了,谢将军一直在为我的案子奔走,那关键的人证,也是他带回来的。没有他帮忙,我出不来,没有你,他又怎会帮忙呢。”
原来那外室真是谢濯找到的。
这个人好像无所不能一样......
薛明窈心口怦怦跳,笑道:“阿兄和我客气什么,你人出来就好了。”
这些天她心中冒出过念头,若非她当初为了抢谢青琅,断了他的婚约帮冯绾进宫,冯家不会得势来京,妤娘也不会认识冯晟,薛行泰更不会因此惹祸。
老天爷安排的这一出劫难,究其因果,竟有她的一份。
倘若她能早将她与冯家的往事说出口,或许也能阻止小妹与冯家结亲。
幸好,幸好,阿兄平安归来。
“好,我不和你客气,但是我得和妹夫客气,待会儿我便去谢府,三跪九叩,好好谢谢我这位恩人。”薛行泰一边往府里走,一边掷地有声道。
薛明窈想了想,“不如把他邀来府中,今晚设宴款待,既为庆贺你归府,也为谢他。”
正好她与谢濯一道回去。
薛行泰点头称是,“如此也好,我这就遣人去请他。”
希望他能早些来,薛明窈抬头看了看偏西的日影,阿兄已经放归回府,谢濯应该也不忙了吧。她好几天没见他了。
兄妹几人进了厅堂,又说了好一阵子话,薛明窈才回到自己院落。心口犹然发热,她发了一会儿呆,打开衣橱开始挑衣裙。她在薛府小住,带来的裙裳不多,挑来挑去都不甚满意,干脆另辟思路,穿了件从前留在府里的月白罗裙,算是投合了谢濯的审美。又叫绿枝为她梳了个漂亮发式,精心妆扮一番,去前院见兄嫂。
已是傍晚了,精馔美酒置了满堂,谢濯却没有来。
遣去谢府的小厮回报称,在谢府等了一个多时辰,并没见到谢将军,谢府的人也都不知道将军去了哪里。
薛行泰只得放弃这个安排,与众人一起动筷。
薛明窈闷闷吃了半天,忽地离席对绿枝道:“派个人去谢府,给谢濯留句话,叫他今晚忙完来接我回去,他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多晚我都等。”
绿枝嬉笑着去办了。
薛明窈回到席上,这才觉得入口的食物有了滋味。
薛行泰乍脱牢狱,精神极是亢奋,津津乐道在狱里的趣事,薛明窈听着听着,心思总是飞出去,好不容易一顿饭吃完,回屋又是坐立不安,叫人收拾了箱笼包袱,随时搬上马车。
但始终不见谢濯。
绿枝见她总往屋外张望,笑道:“郡主不用心急,我叫人守在门口了,将军一来,立马回来报告。”
“我哪有急。”薛明窈闷声道,不再向外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