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又想起什么来,“窈娘,报信的小厮没在谢府找到你,你怎么住到公主那里去了,你和谢将军,是闹了矛盾吗?”
薛明窈扯出笑,“没什么矛盾,我想念盈娘了,就过去住几天。”
阿嫂半信半疑,低声道:“要是谢将军能帮忙就好了,你毕竟是妇道人家,不好出面......”
薛明窈低头饮了一大盏茶,没吭声。
......
翌日上午,薛明窈去大理寺探监。
她阿嫂情绪不稳,薛明窈慎重起见,没让她跟着去,命绿枝提着两篮子衣食起居之物,随她到了大理寺官署。
第一次来,薛明窈也没什么好发怵的,坦然告上她郡主的命号。
大理寺查案,羁押的大小官员无数,这种情形见得多了,非大案专案,都会给家眷通融,何况薛明窈又有层郡主身份,不好得罪。因而薛明窈等了一会儿,便有吏员来检查绿枝带的东西,确认没问题后引她们去见薛行泰。
青天白日里,监牢一片潮湿冷寂,烛火幽幽。
薛行泰所在的那间不远,进了门走几步便是,许是考虑到他身份的缘故,监牢条件尚可,有一方榻,一只凳,一条案,虽光线昏暗,看着倒还算干净整洁。
薛明窈微松口气,幸而不是虫鼠横生的恶劣之地,不然她阿兄非生病不可。
薛行泰盘腿坐在榻上,一副萎靡的样子,狱卒把门打开,他看到她,呆滞的眼睛亮了亮。
“窈娘,我就知道是你来,”薛行泰苦笑,“阿兄给你添麻烦了。”
薛明窈叹了一声,“没事,我也给你惹过不少麻烦。”
兄妹俩从小都是令薛将军头疼的混世魔王,不长本事光长脾气,惹是生非满不在乎,反正天塌下来有父亲和靠谱的长兄顶着,结果父兄接连过世,薛府嫡系没人了,俩人我管你,你管我的,轮流给对方擦屁股。
“你把冯晟怎么了?”薛明窈问。
薛行泰翻了翻自家夫人给准备的东西,抽出条锦毯围在身上,手指套上女儿的小袜子,一脸懊丧地讲起事情经过。
原来与冯家退亲时,双方闹得极不愉快。冯晟见亲事无望,态度大变,言谈间不乏贬低薛明妤之语,还嘲薛家日薄西山,门第衰落,薛行泰当场虽骂了回去,事后仍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前两日他与人吃了酒,借着酒劲想去揍冯晟一顿,出了这口气。到冯府问了问,人不在,就去了他的外宅找他。
那外宅空荡荡的,冯晟躺在榻上,同样满身酒气,呼呼大睡。
薛行泰给了他三拳,人也没醒,薛行泰觉得没劲,自顾自地走了。
等大理寺找上门,薛行泰才知道冯晟就死在了那个下午,死在了那张榻上。
“所以你三拳揍死了冯晟?”薛明窈惊道。
“不可能!”薛行泰断然否认,“我揍人很有分寸,不打要害,只留外伤不留内伤,让人受点疼罢了,绝不致命。”
薛明窈默然,想起来薛行泰对谢青琅的那一通暴打,确实都是外伤,把人疼得不轻。
“再说三拳而已,怎么可能死人?依我看,冯晟说不准就是喝酒喝死的,不然我三拳打过去,他一点反应也没,多蹊跷。估计那时就已经死了。可恨我当时喝得上头,没留意,唉!”
薛明窈想了想,问:“冯晟的死因,仵作怎么说,阿兄你知道吗?”
“仵作说是暴卒,别的他也看不出来。那导致暴卒的事多了,喝酒,跌跤,甚至人什么都不干就能突然死掉,结果就赖我身上了。我也是蠢啊,还主动承认我打了他三拳,其中有一拳是对着他胸膛打的,现在死活说不清了。”
薛明窈愁眉苦脸,“怪不得大理寺要关你,阿兄听起来实在很像凶手。”
薛行泰急道:“绝对不是我,窈娘,真的,揍冯晟的时候我有感觉,他不像活人!”
“你有感觉,可你没证据啊。”薛明窈揉着脑袋,“对了,那宅子里的外室呢,下人呢,冯晟吃醉酒睡觉,没人照顾他?”
“我去的时候没看到人,据说外室带着丫鬟携细软跑了,到现在也没找到。冯家人去寻冯晟的时候,人去楼空,就冯晟在榻上躺尸。”
“外室是在你去之前就跑了,还是你走后才跑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去的时候没人拦我。”薛行泰老实道。
薛明窈心沉到了底,喃喃道:“这可有些难办了。”
杀人偿命,冯晟死于薛行泰之手,不算有十足的证据,薛行泰又是先皇后之外甥,郡王之子,无论如何不会因此把命丢了去。
可要是无法为阿兄脱罪,让大理寺照此判了,阿兄肯定要免官附带或徒或杖的刑罚,那也不成啊!
“没事,窈娘。”薛行泰强笑,“咱们可是薛家人啊,管圣上叫姨丈的,还能叫大理寺欺负了去吗?你看他们也不敢苛待我,准备的饭食都比别人好一档。”
“反正我知道我没打死冯晟,我不会认罪,他们也不敢屈打成招。”
“窈娘,你去求求圣上,另外让妹夫想想办法,他位高权重,可比你我有本事!”
看着薛行泰充满期待的目光,薛明窈挤出笑容,“嗯,阿兄放心吧,我会尽力救你出去,不会让你蒙冤。你安心待着,我明日让阿嫂来看你。”
薛行泰痛快应了,还叮嘱她明日试着带壶酒进来。
薛明窈回府,把事情转述给她阿嫂,阿嫂自是泪水涟涟,免不了薛明窈一番安慰。
“我下午进宫,阿嫂你莫担心。”
几个时辰后,薛明窈坐上挂着薛府小灯笼的马车,辚辚地驶上街去。
从宫里出来,她在马车上思虑良久,命车夫转向去毗邻宫城的禁苑。
那里是玉麟卫所在地,薛明窈从前来找过他阿兄,轻车熟路找到位置。
守门的卫士拦住她,“禁卫重地,贵人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