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濯缓缓地把栗子递到她眼前,刚好是个非常尴尬的距离,用手接显得舍近求远,用嘴则还差着一截子,需要她往前凑一凑。
于是薛明窈纹丝不动。
两人僵持了几瞬,最后谢濯把栗子送到了她嘴边。
薛明窈檀唇一启,自得地吃到嘴里。
谢濯继续给她剥,薛明窈端起元子汤,慢悠悠地舀着喝,余光瞥见谢濯剥栗的手。
那曾经是双修长清秀的手,提笔写字画画时,比纸上风采更动人。中指指肚上的笔茧也并未有损些什么,而是文人的勋章。
薛明窈清楚记得这双手抚在她胸上的样子,优雅中带着一点生涩,那时她与谢青琅目光汇在同一处,他在看她的宝贝,她在看他的手。
而今这双手当然还是离丑陋有十万八千里,不过是粗糙了些,宽厚了些,和任何一个武将的手相比,都可以算得上漂亮。
可是和烙印在她记忆深处的那双手已相去甚远了。
倒是有道好处,从前她舍不得叫谢青琅用这么漂亮的手剥栗子,现在嘛,无所谓了。整个人都皮糙肉厚的,怎么折腾他,她都不心疼了。
“还吃不吃了?”谢濯手停到她嘴边已有一会儿了。
薛明窈懒洋洋地张开嘴,谢濯只得把手往里再递,放到她舌头上。
就是宫里的太后,都不见得需要人这样伺候。但谢濯动作越来越熟练,越来越自然,看薛明窈小猫一样嚼着栗子,舔舔嘴唇,露出餍足的神情,他不自觉地也笑了。
填饱肚子,薛明窈又开始咿咿呀呀地叫痛,攥着谢濯袖子又拉又扯。
谢濯眉头紧拧,“你要是实在痛的受不了,我有强效的止痛药丸......”
他说到一半停住,似是有所犹豫。
薛明窈愣了愣,“是你受骨伤时吃过的?”
“算是吧。”谢濯含糊其辞,浑身浴血、身体被刀枪洞穿时,骨伤都已不算什么了。吃那药,是为了防止自己痛得半夜哀嚎,影响同伴休息。
“服后短时间会神思混沌,变得迟钝麻木,因而对外伤造成的疼痛很有效。”
“啊?”薛明窈连忙摇头,“我不要,听起来有点可怕。我,我忍着吧,现在比刚伤的时候已疼得轻多了。”
谢濯点头,捋着被她扯皱的袖子,道:“刀枪之类,你还是少玩吧。”
薛明窈不高兴了,“你别瞧不起人,我虽然功夫比不上你,但也是正经会枪法的。”
谢濯没忍住,笑了笑。
薛明窈的枪法他见识过,那时她抱着震慑他的意思,持着红缨枪耍了一通,他也的确被震慑住了。
会枪法的姑娘,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后来等他也习了武,自然也明白薛明窈那一套纯是花拳绣腿,不仅伤不到人,还容易伤到自己。但样子确实很好看,充满明媚的飒爽英姿,谢濯至今难忘。
她喜欢耍枪就耍吧,但要有他陪着,起码他能保证她不受伤。谢濯这样想,没说出来。
“别笑了,”薛明窈撇撇嘴,有点别扭地问,“就几年时间,你怎么把功夫练出来的?”
谢青琅被她兄长打得满地找牙,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形,她还历历在目。
谢濯沉吟,他的功夫都是野路子,能练出来,全靠吃得下苦狠得下心。
投军前找了家武馆花钱拜师,人家看他是个弱书生,说什么都不收。他不强求,留下钱,每日来大院里看,人家七八岁的学徒练什么,他也跟着比划,武馆师傅没赶他。
时间匆忙,没学到太多,勉强打了个底子,到军营里照样被人嘲身子骨弱,三不五时挨人欺挨人打。
挨打也是经验,也能从中长智慧,一面学防守,一面自己苦练。营中人尽可做他老师,这学一招,那学一招,三更灯火五更鸡地练,练到手臂酸痛拿不动筷子,练到夜半做梦都在打拳,练到这种程度,也就成了。
不过这些,不足为薛明窈道也。
谢濯轻描淡写地答:“靠天赋。”
薛明窈还欲再问,谢濯站起身,“我去吃晚食,你好好躺着,不要下床,有什么事,一律吩咐丫鬟去做。”
薛明窈不理,微微抬起下巴看他,“你今晚,来和我一起睡吗?”
谢濯心中一动,垂下眼帘。
“来。”
第56章“把你衣裳扒了,让我摸……
晚上就寝前,丫鬟们到榻边伺候薛明窈盥洗。好在包起来的地方在脚,不影响穿脱衣裳,为了更方便,另把寝衣的裤换成了裙。
等忙活完,绿枝又指挥着人将搬过来的盆洗等撤出去,重新用枕把薛明窈的右脚垫起来,调整到了一个相对舒服不易滑落的姿势,取来轻便的软被替换了原来厚重的被子。尽管主子没有夜里醒的习惯,她也还是在榻边留了小几,准备了一壶温热茶水。
绿枝离开前小心翼翼地对谢濯道:“谢将军,主子就拜托您照顾了。”
薛明窈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样子看着颇为老实乖巧,谢濯轻轻点了头,掩帐吹灭了灯。
上榻,钻进薛明窈的被子里,借着浓雾似的黑暗,谢濯微微侧躺,安静地注目她。
看不分明什么,但是她玲珑有致的侧脸、柔软的黑发还有润白的肩颈,都仿佛在谢濯面前显形似的。
既问了他今晚来不来睡,怎么现在又一声不吭,不像她。
谢濯轻声问:“脚还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