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毒发只发作一边的。”流泉略有些经验,又想到将军是从主院夫人那里过来的,便猜出点儿什么来了,暗叹夫人真是蛮横无理,竟把将军这般好性儿的人折腾成这样,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他道:“我看定是将军中午伏案睡觉,压得脸上起了红印子。”
阿连恍然大悟。
将军命他们拿壶酒来。
关上门,谢濯几杯苦酒下肚,又拿起铜镜照了照,侧脸不仅红,还能隐微地看出肿来。
薛明窈从前扇他耳光,从没留下过痕迹。
谢濯用浸透凉水的帕子敷了一阵,红肿慢慢消去。到了晚食的点,他没叫人送膳,一壶酒直直吃到入夜。
府内为大婚布置的灯彩还未撤去,檐下红灯笼摇曳,在门纸上映出彤彤的光晕,与面若寒霜的将军无言相对。
最后,谢濯掷了酒壶,去了主院。卧房门紧闭,从里头反锁住。
“郡主身体不舒服,准备早歇下。”依旧是绿枝在旁解释,解释得非常委婉。
“嗯,我来拿遗落在这的书。”谢濯也解释。
等到将军背影消失在门外后,绿枝轻叹了声,谢郎君实是个古怪的人,从前现在都是,叫人看不出他到底对郡主有没有心。
连带着郡主也变得古怪了,以前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现在也开始口不对心了。
绿枝有一肚子的气要叹,但是郡主不许她提谢青琅,西川的旧人也都被蒙在鼓里,她只好穿过挂着红灯彩的长廊,去找齐照说话。
齐照正在读书。
“咦,你怎么看起书来了?不是一看字就头疼么?”绿枝奇道。
“闲着也是闲着,随便看看。”齐照道。
绿枝偏头看书名,“是《征南纪》呀,郡主翻了几页就不看了。里头是不是写得谢郎君很厉害?”
齐照点头,“薛将军要是在世,会很欣赏谢将军。”
“那肯定。”
薛崇义最是欣赏年轻将才,不然也不会那么看重岑宗靖。
绿枝眼睛瞟到书案上另堆着的几本兵书,更奇了,“齐照,你也想当将军啊?”
“没有,我随便看看——”
绿枝已是快言快语,“你要是想的话,和郎君说呀,郎君肯定愿意保荐你到军中的,说不定你也能有番造化。”
薛府训练的那批护院家臣中,有几人后来被薛崇义和薛行泰送到了军营里,有的混上校尉,更出息的,当了低阶的将军,齐照在他们之中年纪最小,功夫最好,性情也最沉稳,当然也引起了薛崇义的注意。
但齐照没太多想法,他选择继续留在薛府,在郡主身边当个平平无奇的护卫。
绿枝想,他怕是看到谢青琅以文从武的发迹史,终于也心向往之了。
“再说吧。”齐照把书推到一边,“你找我什么事。”
绿枝撇了撇嘴,“郡主和将军今天因为你吵架了。”
齐照看她,“因为我?”
“嗯。”绿枝道,“将军不想你待在谢府,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谢青琅觉得你和郡主太亲近了?可是你这次回来,郡主又不像从前那样叫你到身边伺候,你根本碍不着他们呀,他没道理看不惯你。”
灯下齐照脸色暗淡。
“哦,可能是他还记你仇,毕竟你捆过他,拖过他,下手挺狠的,幸好我一直对他好声好气的......你记得躲着他走啊。”
齐照沉默地点点头。
绿枝犹豫了一会儿,问他:“你觉得谢将军对郡主,是个什么心思,他心里有没有郡主呀?”
“当然有。”齐照答得很干脆,“他娶了郡主。”
“是娶了没错,可是他对郡主一直很凶啊。”
“但他娶了郡主。”齐照道。
“......和你说话真没劲。”
绿枝跺跺脚,提着灯走了。
......
转眼夜阑更深,将军府各处灯火都灭了,一片静谧。
一条黑影跃到主院卧房窗沿下,轻轻一推,推出一条空隙来,人影沿隙翻入。
罗帐内,薛明窈辗转难眠。白日情形轮番在眼前闪过,残余的愤怒中掺杂羞耻,不肯放过她半刻。
她一边咒骂谢濯,一边忍不住回忆被他高高抱起的滋味,就像他在薛府画阁对她做的那般。没人这样霸道地抱过她,岑宗靖不敢,从前的谢青琅不肯,她不知道这种感觉会这样深刻,深刻到了甩脱不掉的程度。
无法抑止,一如小腹涌出的一股又一股的癸水。一向准时的月信失了信,在大婚第一日突然造访,她的狼狈昭然若揭。
帐外忽有很轻很轻的动静,薛明窈浑身一凛,睁开眼睛,亲眼看见黑暗中垂地罗帐被缓缓地掀开。
薛明窈心脏啪地跳停,张口就要叫,下一瞬嘴巴被一只手捂住。
“是我。”男人粗沉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