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窈噌地来气,他凭什么瞪她。她话里话外意思,难道不是表示关心?
他不过才见她两面,就几次三番态度强硬,莫非是一早就对她有成见?
薛明窈不肯忍,仗着这个角度陈良卿看不见,狠狠瞪了谢濯回去。
谢濯没回答,倒是陈良卿听进去了薛明窈的话,“谢将军,郡主说得有理。你仍在病中,我不能再烦扰你了。待将军病好,在下定当备珍酌佳肴,邀将军至府把酒长谈。”
“翰林言重了,我的病不碍事。”
谢濯回得简单,没有半分离开之意,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南疆事。
如此又过了几盏茶功夫,期间薛明窈再次提出让谢濯早些回府休息,被他又一次坚决拒绝,还不忘给她投来几个冷冰冰的眼神。
薛明窈无可奈何,小半天过去,她坐得屁股都痛了,谢濯和陈良卿聊起正事,她插不上话,杵在一旁也嫌尴尬。
谢濯不肯走,那只能她走了。
薛明窈起身告辞,陈良卿望了望不知何时飘起了雪的窗外,“雪下得不小,翰林院离宫门还有一段距离,郡主可带了雨具?”
得知薛明窈主仆只有一把小小的绸子伞,陈良卿令小吏取来一把油纸伞。
“郡主金贵之躯,不宜淋雪,用这把吧。”
小吏送来的这把伞骨坚硬,伞面十分宽大,撑三个人也足够,在伞柄的末端刻有一个端正的“陈”字。
薛明窈一阵欣喜,嘴上却道:“你把自己的伞给了我,那你下值出宫的时候怎么办呢?”
“翰林院还有备用伞。”
“那多谢陈翰林了。”
两人一问一答,谢濯忽然开口,“打搅翰林甚久,在下也该走了。”
薛明窈咬紧牙,他一下午迟迟不走,结果她一说要走,他就也跟着走了?
他是不是成心和她作对!
谢濯并未携伞,因而陈良卿也十分体贴地唤小吏取来一把备用伞,这把明显要小一些,顶在高大的谢濯头上,与旁边窈窕女郎撑着的大伞形成鲜明对比。
三人站在檐下,薛明窈无可奈何地与谢濯交换了伞。
好在陈良卿肯将他的伞借给她就已是一个不错的信号,她用不用倒无所谓。
薛明窈主仆与谢濯从陈良卿号舍旁的小门一道离开,等薛明窈回头再也看不到在檐下目送他们的颀长身影后,她毫不客气地向并行的谢濯发难。
“谢将军,本郡主有个疑问。我几次劝你走你不走,为何偏偏我走的时候你就肯走了?”
谢濯与她隔着两三尺的距离,目不斜视地看着前路,声音穿过飘雪平平送来,“郡主不用多想,我只是忽然意识到马上到我喝药的时辰了,不能耽搁了。”
“喝药?”薛明窈觉得可笑,“难道宋太医开的药还规定了什么时辰喝?”
“正是。”
薛明窈向他投去一个“你当我傻”的眼神,谢濯不理会,顶着雪径直向前走。
薛明窈冷眼看着,他步伐略急促,甚至有些不稳,似乎真是一副急着回府的样子。
她跟在他斜后方,不知不觉也加快了脚步,匆匆到了宫门口自家马车旁。
奇怪的是,谢濯也在她的马车前站定不动。
“谢将军,你要做什么?”薛明窈狐疑问他。
谢濯不语。
他一身玄氅立在伞下,前额被伞缘遮挡,下半张脸藏在银面之下,好似一尊无声无息的暗影矗立在雪地里。
影子幽幽出声,“我是骑马进的宫,没有乘马车。”
“……所以呢?”
去找他的马啊。
“此时雪大。”谢濯道。
薛明窈有点明白了,“你不想冒雪骑马回府?”
“在下抱恙在身,若冒雪骑马回府,恐怕会不利化毒,加重病情。”
薛明窈服气,雪没下起来的时候他不肯走,这时候倒想起自己还抱着恙了。
谢濯又道:“郡主若不介意,可否搭载在下一程。鄙府与贵府刚巧顺路。”
薛明窈嗤笑出声。
他倒好意思求她,且求人的语气还这么寡淡,以为她是像陈良卿一样的大善人吗?
薛明窈笑靥如花,“不好意思,本郡主很介意。将军怕淋雪,那就找个地方避一避,等雪停再回。或者,步行回府也可以。”
谢濯盯着她娇俏的容颜,淡淡道:“在下不能误了喝药的时辰。”
薛明窈再次嗤笑,“那将军转身进宫借辆马车出来吧,以将军的品阶声望,轻而易举。”
“不可。在下微贱之躯,功绩浅薄,蒙圣恩忝居高位,已是诚惶诚恐,如何能仗着权势越礼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