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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1 / 2)

他素来爱藏心思,第二日又恢复了言笑晏晏的样子。阿子便领命,先找教坊掌事的判官何仙丘带人封池,又出门迎神像,来了萧玠的另一桩心事。

萧玠日常供奉光明宗,甚至比秦人还要地道虔诚。他由萧恒抚养,到底没有沾染什么靡衣玉食的风好,但随身都要带一小盒降真香。晨起盥洗毕,先向南燃香祝告,诵《明王经》,备一盏水酒在香前。诵经结束后饮酒。再浣手,再写请安折子,再用饭,如此毕恭毕敬。

翌日清晨,光明神铜像请入,萧玠起得更早。他穿了一身鲜红冠服,不似中原形制,腰间围一条九环白玉躞蹀带,隐约听说过是某位南方诸侯的遗留之物。他对阿子笑道:将我箱笼底的那块玉圭取来吧。

东宫竟要以祭祀之礼请铜像。

阿子知他郑重,却不知郑重到如此地步,忙去箱中找出玉圭。

圭身九寸,通体光滑洁净,可见主人爱惜至极,必定常常把玩擦拭。但瞧这玉质,显然已经是积年之物。

阿子疑道:这不像东宫所用的形制呀。

萧玠接过玉圭,轻轻抚摸,道:这是命圭,也叫玠,是我的名字。

阿子微讶,奴婢还以为,殿下的名讳是取自陛下的镇圭呢。

萧玠笑道:那也是我的名字。

不远处钟声响起,萧玠便整肃形容,将不符合他身份但符合他身世的命圭捧在掌中。不多时,一顶神龛由两人抬入院中,比阿子预想中还要小些,尚不足二尺,但做工细致,全然不像短期赶制而成。

神龛抬入室内,在香案后落成。萧玠从蒲团上跪倒,三叩三拜后,将玉圭放在神像前。阿子按他事先的嘱咐,将一把小刀、一只小碗放到案上,自己退到门外侍立。

他见萧玠无声祝祷什么,仰望光明神像,拔出刀锋,割破自己手腕。

阿子大惊,见他腕部垂在碗上,静静放血。

像把美酒倒入盏中。

阿子愕然的是,失血竟让萧玠脸上生起一抹奇异的红晕。他仰头注目神像,眼中分明是幸福的神情。

碗中鲜血渐满。

萧玠俯身叩头。

他尚未起身,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阿子赶下阶去,低声叱道:今天是殿下请神像的日子,什么事情要来搅扰?

来的是个教坊乐者,看打扮也有些阶品,忙抱手道:内官恕罪。只是昨夜行宫进了贼人,还深夜闯了娘子们沐浴的芙蓉汤池。殿下鹤驾又在此,教坊使不敢疏忽,正在宜春院筛人抓贼。咱们不敢擅专,还请殿下裁断。

第6章

萧玠出现的瞬间,我随众人低头肃立。众目睽睽下,梁皇太子殿下身着南人衣冠走入门来。

萧玠阻止我们跪拜行礼,问道:出了什么事?

现在的教坊判官何仙丘走上前,抱手道:这几日院里常有物什丢失,殿下赏赐之物竟也被人窃取。听几个内人讲,昨夜亥时左右,在园子里瞧见有行迹可疑之人。

我不用抬头,也知道萧玠看到何仙丘面貌时一定会微变神色。

何仙丘琵琶技艺超绝,也正是因此,他才在十年之内便做到判官的位置。但与他的琵琶妙音殊异,他有一张烈火毁坏、疮疤遍布的脸孔。据说选拔当日,前任教坊使曾因他面貌过于丑陋拒不收用,还是他又戴纱笠再度献曲,才得以选入行宫。

何仙丘道:既然殿下驾到,还请殿下鞫讯。

萧玠声音依旧温和:我不懂这些,还是劳烦判官,我看着就是。

萧玠既这样吩咐,何仙丘也没有退让。他向萧玠再行一礼,转身问道:忆奴,你见到此人,是在亥时?

忆奴站在人群前,低声说:约莫是二刻,最晚也不过三刻。

萧玠问:你在哪里瞧见的他?

忆奴微微停顿,在芙蓉汤池。

何仙丘问:是个女人?

忆奴静了静,说:是男人。

她一开口,满堂哗然。

芙蓉汤池是女子的乐园,男人的禁地。这个男贼涉足此处,除了是卑鄙龌龊的盗窃犯之外,更是一个下流无耻的偷窥狂。

何仙丘皱眉,提高嗓音压过众人窃窃私语,继续问道:你确定?

忆奴说:妾确定,亥时二刻之后、三刻之前,一个男人出现在芙蓉汤池。他不是在门外,他正藏在池里!

她颤声控诉时,萧玠一双手握紧袍角。他脸上依旧镇定,哪怕那镇定摇摇欲坠。

何仙丘已问:那个时辰,你去芙蓉池子做什么?

忆奴脸色一白,所幸有铅粉遮掩,不叫她显得太过失态。她低低说道:妾吃得有些醉了,路过汤池,原想进去泡泡解会乏。

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