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仰头看看天花板的光斑,作息规律作祟,不少乘客面前的小电视都亮着播放不同视频,五颜六色像是一个又一个不同的小世界,加之空气中淡淡薰衣草香味弥漫,难以言喻的放松氛围最适合安静独处。
宋不周的头发又被趁虚而入的手揉了揉。
“是小朋友吗,还说梦话。”柳烬直起上身,左右活动发酸的肩颈,轻言轻语将可听范围精准控制在两人之间。
“……”已经习惯那总是发生变换的称呼,只要不叫类似“夫人”什么鬼的都随他便吧,宋不周腹诽后将下半张脸埋进温暖的绒被下打了个哈欠。
“说什么了。”
想来想去自己的梦魇恐怕只有那一个,可刚刚睡得不深,现在也并没有平常做噩梦会出现的不良反应。
柳烬把怀里的枕头塞到“小朋友”怀里,扭头扯起坏笑,饶有兴趣地说:“一直叫'柳烬',是在梦里找不到我了吗?”
“……记不清。”
“再睡会儿?指不定就找到了。”
柳烬皱起眉毛凑近,语气莫名真挚。天知道他刚刚听到自己的名字,埋怨了多久并不受自己意识控制的虚拟“自己”。
宋不周笑骂了一声,将人推开。
耳边再度回归平静。
他将头斜靠在窗户旁边的墙壁上,反射弧绕地球两圈,眼神呆滞放空只觉得手被空调冷气冻到发僵。垂下来眨动两下才渐渐聚焦,随后注视着旁边的金发男士整理好一切,骨节分明的手指跃动在触屏上,下一秒《thebucketlist(遗愿清单)》被选入播放列表。
标签为剧情、喜剧、冒险。
——将今天当作末日吧,不要在死亡降临前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没有活过。
“之前看过吗?”
宋不周用无意识的摇头作为回答,心想自从搬到青苔书店后就没用过电视等大型电器。
“那太好了。”柳烬语气轻飘,戴好耳机后牵起喜欢的人的手,最后按下播放键。
机舱温度在乘客的反应下正慢慢回升,镜头走过雪山、旁白、评审团与双方陈述,电影开篇节奏很快,主角之一爱德华很快发现自己身患重病,就连口吐鲜血之后的住院过程也运用了幽默的处理手法,甚至让宋不周与身旁的人对视时产生一种正处在相邻病房的错觉。
“为什么推荐这部电影啊。”
对住院情节太熟悉,宋不周暂时提不起兴趣,走神之余扭过头主动打开话匣:“跟前一部完全是不同风格吧?”
柳烬仿佛注意力也没有很集中地点头,不咸不淡答着:“因为这是我学生时期的课堂分析作业。”
“?”
宋不周心想那和自己没有干系吧。
柳烬扬起唇角挽起袖口,冠冕堂皇开口:“想在宋先生面前耍帅,卖弄学识,彰显成熟心智,让你更喜唔……”
宋不周捂住了胡说八道的嘴巴。
而眼前的人好像对这禁言招数很受用地闷笑一声,如人所愿停止发言。
在这之后面对无辜的眼神,人类自以为已经成功将猛兽驯服即将松手,结果瞬间被钳制,反向用力拉拽,一不留神与之对视在咫尺之间。
这家伙还真擅长整这套。
飞机上的日出转瞬即逝,晨曦光线肉眼可见变得越发明显,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对峙中,宋不周没等淡金色目光勾勒完自己的侧脸便已经在升温的玻璃窗口前面色微红。
他松开手,做出“请”的手势准备洗耳恭听如何耍帅,不对,是如何解析此时的桥段。
看着屏幕上爱德华与卡特在医院走廊里并肩漫步,嘴里正谈论着每个人面对死亡时需要经历的五个阶段——否认、愤怒、郁闷、妥协和接受。
柳烬没急着发表影评,反而指着字幕开启新话题:“宋先生在哪个阶段呢,接受?妥协?”
“……”宋不周沉口气,说,“无感,你呢?”
“陪伴。”
都不按剧本来是吧。
“那我现在是郁闷。”
柳烬不禁开怀大笑。
接下来的时间,这处小角落充斥着无所事事的插科打诨,直到本片的中心物件——清单出现,乘务员正好路过被柳烬用手势拦下低声交涉着什么。
宋不周没留意,只顾得环抱跟脑袋差不多大的零食袋子嚼酥脆玉米片看电影中的爱德华说服卡特的桥段。他觉得很有意思,就像是柳烬拼命想说服自己长途旅行,分明卡特和自己并不属于旅行爱好者,最后竟然如出一辙都同意了伙伴的荒谬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