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不周嘴硬,“胃是情绪器官。”
“现在情绪可以了?”
“嗯。”
还挺肯定。
柳烬忍不住勾起唇角:“那吃一小口我的。”
倒也不错。宋不周不再得寸进尺,喝了两口温水准备享用人生中第一次飞在天上吃的食物,同时目光黏在属于自己的这块屏幕上,平时不理解人们边吃边看的习惯,现在忽然觉得干吃饭确实无聊。
旁边这位在榜明星估计有读心术,毫不犹豫为人做出选择,单手在屏幕上进行一番流利的操作,下一秒身为混血的他操着一口标准英腔在荧幕散发魅力。
很难让人对故事中的悲惨主角与正咧着幸福笑容坐在旁边的家伙产生联想。
宋不周为了看得清楚些,戴上框架眼镜。
“耳机插上了吗?”
“插上了。”
“能听到声音吗?”
“嗯,有点小。”
柳烬服务到位,利索地提高音量,设置完毕后余光扫到右侧有人顺其自然递过来一只右耳机,很诱人的邀请,但他还是摆手拒绝了。
“你不看吗?”宋不周好奇地歪头。
柳烬的视线落在衣着华丽且即将一无所有的“自己”身上,轻声道:“好不容易出戏,再看比较危险。”
观影者下意识点点头,但看样子已经被影片主人公低沉的自述夺去全部注意力。
导演构思精妙,在片头一阵凌乱快剪与物品碎裂倒塌的嘈杂后骤然静得鸦雀无声,紧接着又在观众好奇心最强的时刻喂上酸涩味道的镇定剂。
剥夺感官,调动情绪,忧郁的大提琴声横穿其中,预示人物命运。
口口声声说不愿再看的家伙在咀嚼过程中还是控制不住自己飘忽不定的眼神,好在电影的前三分之一平淡无奇,没什么刺激画面。
柳烬饰演的主角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作者,他身穿灰色开线毛衣,戴黑框眼镜,金色的头发经过妆造师的处理发白如漂洗过的枯草,整个人像堆散架的骨头坐在窄小书桌前,羽毛笔沾墨水迸溅到墙壁上,他目不转视化身人型打字机分秒不停歇,手中笔尖与纸张摩擦声诡异地充斥在房间的每个角落。
无聊的画面并没有持续太久,大概在奔着欣赏美颜赶来电影院的粉丝发出抱怨的前一秒,衣冠齐整面容干净俊朗的作者就出现在华丽放映厅接受采访,举手投足应对自如,这部分更像是演员的本色出演,而他嘴里所说的破败阁楼故事,下一秒再度转为文字浮现在泛黄的纸张上。
虚虚实实,迷晕观众,谁是塑造者,谁又是被塑造出来的。
看到中段时便会发现,小作者每日收到的棕色信封才是指引他创作的动力来源,毫无疑问,那是他在世间最最心爱之人寄来的,虽然从头至尾没有露面,两人的隔空对话却能牵动人心。
镜头倒置,回信者的手由纤纤十指猛然变为肥腻的男人,黑色沙尘暴扩散铺满整个画面而背后的人影显然不止一个。
资本暗中操控才华赚取利益,是真实的还是笔下虚构的故事。
主人公也像是被困进无限漩涡,最终在精神病院每日饰演爱人的角色度过余生,神经质癫狂的美在水晶吊灯下翩翩起舞,“无法承受”这几个字不用任何旁白直接让观众切实感受到,日复一日的心灵折磨,黑框眼镜断裂在银色刀叉旁,他最后在病友的掩护下走到楼顶纵身一跃。
进度条刚刚行至四分之三,屏幕里的“柳烬”被宣判死亡。
宋不周双手紧张地蜷缩进毯子里,饭没吃多少,甚至被人收走也丝毫没察觉。
他太投入,转过头时猝不及防对上其实已经观察这边许久的视线。
那双温柔专注的眼睛顿时加了几分调戏意味做遮掩,还冲人做了个口型。
——“我还活着”。
“你会有不出戏的时候吗?”已经入戏的观众摘下左侧耳机,急需缓解方法。
柳烬伸手摸了摸人的耳朵,实话实说:“当然。”
“那,你会怎么做?”宋不周小声询问。
“读书或者睡觉?”他补充了自己的猜测。
柳烬直视人眼底,用完全不像开玩笑的语气道:“想你。”
真是找到机会就开始不正经。
宋不周背靠座椅,心有余悸地看向即将走向结局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