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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才娶了兵 第136节(2 / 2)

“差一点。”陈秉正呼出一口气,“所以我想问一问,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这群人在我没有招供的情况下还要下死手。是你查到了新的线索?”

郑越沉默了。他望着那个窝头,“现在局势很危险。唯一能保你平安的法子,便是将你押解上京——江南官场沆瀣一气,上下串通,谁都有可能是下一个下手的人。”

“你要将我带走?以什么名义?”

“我都已经想好了,你不必多问。”郑越神色从容,手轻轻拂过淡蓝色长衫的下摆,将那几条皱纹抹平,“我不能担保你官复原职,只能担保你在京城能生还,好过在这里含悲受屈,草草埋葬。”

陈秉正的心突突跳了起来,他抬起眼睛看着郑越。他身着灰色的囚衣,郑越穿的是一身蓝色的绸衫,像个年轻的生员。

两个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了,又骤然分开。陈秉正道:“郑兄,我好像不认识你了。”

“我也一样。”郑越言语中有些哀伤,“我貌似交游广阔。只不过人生寂寥,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仲南,就算这么多年,你不在京城,我也始终认你是个知己。”

“我们一直是啊。”

“那就在牢里守着,安心等进京吧。不过一两天工夫,记得不要吃饭喝水,任何人给你的都不要信,稍后我会再送一只烧鸡。”郑越说得心平气和。

陈秉正只觉得一种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柱爬了上来,他死死盯着郑越:“林姑娘在哪里?”

“她好好的。”郑越嘴边露出一抹笑容。“你以为我去为难了她?”

“你……”陈秉正脑中轰轰作响,“你做了什么?”

“仲南,你应该问自己,到底有多少事在瞒着我。”郑越的笑容不见了,他收敛了神情,眼神冷峻,“我本想进京的时候跟你说明白,现在想想,早些告诉你也好。我抓了一个逃犯——林镖师身边的那个婢女,你猜她是谁?”

陈秉正脑中轰的一声,但仍旧保持平静,“是谁?”

“她姓范,是前兵部尚书的幼女,也是杀了叶首辅公子的凶手,一直逃脱在外。”郑越叹了口气,“很意外吧?”

“怎么会?”他霍然起身。

“仲南,你真的不知情吗?”

“不。”他仓皇地摇头,“看着很老实的一个丫头,凤君喜欢她乖顺,常带在身边……”

“抄家的时候,范家的女眷被集中圈禁在家庙中。她被人掠走,供叶公子淫乐。几天后,她忍无可忍,挥刀刺死了叶公子,又杀了几个护院,逃到城外,先是靠乞讨为生,过了几个月,被林镖师买下来当作贴身丫鬟。”郑越一字一句地说着,“天下不过一个巧字罢了。”

“你……”

“她自己招供了,有证词。”

“你对她上了刑?”陈秉正的声音有些不稳。

郑越叹了口气,“没有,我将我的猜想告诉了她,她交代得十分干脆,一点拖泥带水也没有。”

陈秉正的声音都变了,“你打算……如何处置?”

“这几年间,叶家从来没有停止过对这桩悬案的查办。现在,案子破了,我将犯人押解上京……”郑越将食指立起来,向上指了指,“三司会审。”

“杀人偿命,实在是大功一件,破案后飞黄腾达,你的前途不可限量。”陈秉正冷冷地说道。

郑越的脸扭曲起来,他上前握住陈秉正的胳膊,力气很大,“你以为我是为了自己吗?仲南,你未免太小瞧了我。那金花姑娘……姑且叫这个名字吧,一早就露了破绽。若不是你被搅合进这摊浑水不得脱身,我绝不会出此下策。就算抓住疑犯是天大的功劳,那功劳也是我为你挣的,我什么都不要。我会向刑部和大理寺说明,是你发现了这丫鬟的破绽,将她买下来细细观察盘问,最终才将她捉拿归案。所有的功劳都是你的,你会是本案的第一功臣,江南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全都可以洗脱。日后,你我还是兄弟,同朝为官……”

陈秉正的心跳得快停了,他沉重地呼吸着,郑越将他的手握得快麻木了,“真的不能放她一马?”

“这是你唯一的出路。仲南,江南官场已经烂透了,再没有一丝公正可言。”

“金花……她只有死路一条。”

“我十分同情这位金花姑娘的遭遇。她承认得非常爽快,一点也没有推脱抵赖。”郑越咬着牙道:“一个人死总好过三个人死,如果将林镖师和她父亲牵涉其中,你就更加不能解脱。”

“他们不知情。”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是吗?”郑越冷笑了一声,“当日那鹦鹉学舌,说让林镖师赶紧出城,你我都亲耳听到了。或者,我可以让剩下的几个护院出来识人,看那天晚上到底是谁?你不说,我不说,便不牵连别人。我知道你对林镖师情深似海,我成全你们。这一番苦心,你不领情,也就罢了。我只要你活着,比什么都强。”

陈秉正只觉得喉咙被堵住了,哽了半晌,“金花是个苦命人。我不能这样做。”

“利弊我都跟你说得很清楚了。”郑越抱起胳膊,“死一个人也是个数字,死三个人也是个数字。”

“那不是数字,那是活生生的人。满门抄斩就剩了她一个……”

“你心肠太软了,尽顾着些儿女情长,怎么能成大事。张巡守睢阳,以人为食。你活下来,以后有的是造福百姓的机会。还有,情可矜而法不可宥。她毕竟杀了人。”

“平心而论,叶公子他不该死吗?”陈秉正的声音高起来,“**者论绞。”

“讲律例?她是囚妇,奸囚妇者,不坐**罪。”郑越快速打断,“以前口口声声说法不容情的是谁?被人称作铁面御史的又是谁?自从认识一个镖师,整个人像是被妖怪附体,全不一样了。我该请个神明,给你招招魂。”郑越把声音放软了,“仲南,你是吃过亏的人,应当明白,一朝行差踏错,便是万丈深渊。被贬回家的滋味好受吗?坐牢的滋味好受吗?你按我说的作供,保你一世太平,你心爱的林镖师依旧是诰命夫人。这种好事,要是让她选,她才不会犹豫……”

“她不是这种人。”陈秉正果断地摇头。

“好话我跟你说尽了。”郑越目光如冰,“仲南,我都是为了你好,哪怕你以后怨恨我,我也不会后悔。口供我已经数百里加急送上京城,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陈秉正听得一阵恍惚。他眼前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一只飞蛾的翅膀触到了油灯,在接触的瞬间便发出“嗤”的一声。它的触须在热浪中焦曲,六足在滚烫的灯罩上徒劳地抓挠。一缕青烟飘上来,火焰将它完全吞没。一小片蜷曲的、焦黑的躯壳,轻飘飘地坠落在灯台下。灯焰恢复如初,静静地继续它的燃烧,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他终于开口了。“一切都听你的安排。”

“这才对。”郑越长长地舒了口气,“我也是心惊肉跳到今天。”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这小房间,沿着长廊走去。湿乎乎的天气里,一切都泛着霉味。郑越站在陈秉正的牢房门口,昏暗的光照在稻草上,那里有一只刚死去的老鼠,僵直地躺在泥地里。

他拧着眉头看着那小小的窗户。

“这屋子不吉利,给他换一间。”

“这里很清静。”陈秉正笑道,“我都住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