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穷苦百姓只能想到东宫娘娘烙大饼西宫娘娘卷大葱一样,让毓朗学会一两银子掰成八瓣花,那也是一种苛刻和傲慢。
“大爷以前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如今多了我,说不定哪天还要多个孩子,这银子是不是少了些啊。”
“嗐,大奶奶不也说了是头一次,宫里那些奴才眼里全是银子,我这个生面孔过去不放放血怎么行。”
“所以啊,我只嫌大爷银子少了,没嫌大爷花得多了啊。”
这五天,沈婉晴除了给家里这一圈婆婆太婆婆请安,最重要的事除了去西院恶心舒穆禄氏,就是仔仔细细把自己的嫁妆给盘了一遍。
刨去日常用的,和收进库房不常用的,压箱底不能动的两千两银票,手头的现银拢共还有一千五百两。至于陪嫁的田产和铺面收租都在年底,到底是个什么行情得过完中秋自己去看过才知道,眼下就忽略不计。
“虽说咱们大宗的开销都由公中出了,但总还有不能让公中出的。就好比今年中秋的节礼,大爷如今的同僚比以前多了,这过节走礼该是咱们东小院自己走吧。这一笔银子公中出不了,您看该按什么章程来准备。”
“这事怪我,怪我没想到。”毓朗拍拍额头就起身往外走,风风火火出去没多会儿又卷着一阵风的回来,手里多了个小匣子,“光想着打赏人的事,真把走礼的事给忘了。”
“这里是五百两,大奶奶先拿着,看看怎么着能把中秋先支应过去。等过完节,怎么赚银子咱们再商量。”
沈婉晴大方接过匣子半点不客气,抬眼去看毓朗的眼睛,没发现一丝不耐烦,心里总算满意三分。
这人没主动说以后省着点儿花,就表明他没打算紧一紧自己。但他也没说自己盘算这些是不该,至少他还能明白当家的困难,知道银子要紧。也没有口是心非嫌自己婆妈啰嗦,这就很可以了。
“大爷赶紧把要走礼的人家列出来,下午我把东西准备好,让常顺和长禄带着人赶紧把东西送过去。”
“下午,来得及?”
“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两个点心八宝攒盒,两坛桂花酒,一盒茶叶一包家里自己做的酪干,够不够。”
“够了够了,是个意思不失礼就行了。”
沈婉晴准备的东西都是成套的,就跟以前自己给单位上统一采购的一个意思。少了容易补剩下了不浪费,大不了分给东小院的人吃了,也是个人情。
同僚都知道毓朗是今天才下值,踩着下午这个过节前最后这点时间把节礼送出去,反而更显得自家特别重视这件事。
第30章
下午被沈婉晴拉着好一通算账,差点儿把私房银子都掏空了,还得一个劲地捧着她说好话,全仰仗大奶奶英明又能干,要不是她想得周全自己说不得就要得罪人。
把要走礼的名单列清楚,直到晚饭前都躲去了书房的毓朗,若是到这会儿还看不出来沈婉晴是在玩先发制人那一套,自己这脑子就算白长了。
他虽然没想明白一个后宅里的女子怎么心眼这么多,但不知怎地,对于这个继小气之后又添了个心眼多的妻子,毓朗并不排斥或生气,只觉得这人真有意思,让人忍不住来回琢磨。
“大奶奶该算的账算完了,我该上供的也都上供了,是不是该轮到我也来问问大奶奶了。”
“大爷想问什么赶紧的说吧,再有一个时辰可就过了子时了。过了子时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过节的好日子我干了什么说了什么,大爷都不能跟我较真儿。”
吃过晚饭,两人各有各的事情做。管家的权利没要回来,但东小院的事情该料理的沈婉晴也躲不过去。
过节嘛,除了自己过个仪式感,最重要的还是人情往来。以前在单位的时候沈婉晴就最怵这个,端午中秋和过年。
一到节前送礼的要钱的就来堵门,自己不光要应付他们,还得把早就准备好的礼挨个送到该送的地方去,别人堵着自己要钱,自己还不是一样得追在人家屁股后头要钱。
所以现在换了个环境,虽然没法出门玩儿,但能清清静静过个节,沈婉晴的心情就忍不住的好。哪怕下午又走了一轮礼又花了不少银子,可对她来说,真就跟玩儿一样顺手就办完了。
毓朗没搞懂为什么过了子时就是正月十五,天都没亮算什么第二天,更没想明白怎么八月十五就不能跟她较真。但不明白不妨碍毓朗稀里糊涂点了头:“行,我不较真,有什么事你说吧。”
“什么我说啊,不是你要问吗。你都不问我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这大晚上的你逗我玩儿呢。”
沈婉晴面上不显,心里多少有点儿紧张。眼下的情况对自己来说并不占优势,自己是嫁过来了,但自己也是这个家里最生疏的外人。
谁知道毓朗嫌西院插手了他的事的同时,心里是不是还是觉得他们才是一家子,自己一个外人刚嫁过来就搅风搅雨,毕竟人心这玩意儿最说不准了。
“行,那我来问。”问就问!看着沈婉晴一副老神在在,眼底眸色微闪仿佛看破世情红尘的样子,毓朗也无端从心里生起一股子火气来。
“为什么这么着急要从二婶手里把东院的账给拆开,我出门前不是还跟我说,这事等过了中秋再说。”
“把账目分开的是的确是过了中秋再说,这几天我是过去跟着二婶学。这么大一个东院,上下这么多人,吃穿用度人情往来,到时候说不定额娘和小姑那边的事也得我管,我不提前学,难道还等着拿到手了再抓瞎。”
沈婉晴说得在理,但毓朗还是忍不住烦躁。他此刻心里就是一团乱麻,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混成一团。
他想迂回来着,毕竟妻子刚进门不久,有些话说得太冲了不好。可眼前的女子看着太坚韧,坚韧得毓朗实在忍不住自己那点儿无理取闹:“你不等我在家的时候办这些事,是不是信不过我。”
憋了大半天的话说出来,毓朗整个人都松了劲儿。反过头来理直气壮又带着几分稚嫩执着地看向沈婉晴,连俊朗的眉峰都微微往上挑着,不知怎么回事,在沈婉晴跟前占了上风,好似对毓朗来说是一件特别值得高兴的事。
“毓朗,我是你的妻子,洞房了的那种,这事没人能说个不字吧。”
噗!本来觉得自己占了上风有些得意,顺手端过茶盏要喝水的毓朗,被沈婉晴一句话吓得不轻,茶水呛到气管里咳得惊天动地,夜里当值的青霜听见动静过来,又被他摆摆手给轰了出去。
“谁、谁说不是,爷宰了他。”毓朗好不容易从呛咳中缓过来,哑着嗓子盯着沈婉晴,他下意识以为自己不在家的时候,有人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传到她耳朵里了。
“没人说什么,我现在才是家里那个横冲直撞的刺头儿,谁敢说我的不是。他们一个个的都怕被我缠上就脱不了身。”
沈婉晴随手递了一块手帕给毓朗,算是奖励他的反应。这狼崽子脑子算不上最好使的那一档,幸好还有个知道护食护短的好处。
“我的意思是,我既然做了你的妻子,当了这个家里东院的大奶奶,就不能只当一个事事说了不算的大奶奶。要是您这个毓庆宫的二等侍卫,真让你只当侍卫只给太子爷守门看院子,你乐意啊。”
就如同后宫妃嫔入宫,贵人常在心心念念想做一宫主位,嫔想做妃,妃盼着当贵妃一样,人活着从来都不是够吃够喝就行了的。
“我过不了伸手朝上的日子,这管家的奶奶我是当定了的。
你有你的差事,我有我的盘算,况且大爷过不了勒紧裤腰带的日子,我也不想委屈我自己,想过好日子难道就指着公中每月发的那几两碎银子不成?
所以我觉得不用事事都非要等你在家里的时候才能办,我也没法事事等着你回来,大爷觉得我说的在不在理。”
在理,可太在理了。道理壮得毓朗半张着嘴像个傻子一样都听愣了。别人家新过门的媳妇心里再想掌权,嘴上总要推拒几轮,哪见过像自家大奶奶这样的,明晃晃把野心都摆到台面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