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头示意了一下那扇紧闭的手术室大门,语气平淡得残忍。
“右胸中弹。肺叶贯穿。正在抢救。”
每一个短句都像是一记重锤,精准地砸在张经典的天灵盖上。张经典的手瞬间失了力气,那件被揪得变形的羊绒衫从他指间滑落。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的骨头,颓然地跌坐在地上。
“中弹……?”
他喃喃自语,眼神空洞得可怕。
“怎么会中弹……她昨天还好好的……她早上还在我怀里……”
不,她早上是在张靖辞的怀里。
这个念头闪过,但这已经不再重要了。张经典猛地抬起头,那股绝望瞬间转化为更加猛烈的恨意。他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冲到张靖辞面前,这一次,他的拳头狠狠地挥了过去。
“嘭!”
一声闷响。张靖辞的脸被打偏过去,嘴角瞬间渗出了血丝。但他没有躲,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是你……是你带来的麻烦对不对?!”
张经典嘶吼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毫无形象可言。
“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她是替你挡的!是不是?!是不是!!”
他太了解这个世界了,也太了解他这个哥哥了。星池一个刚回国的小姑娘,社交圈干净得像白纸,根本不可能惹上这种亡命徒。只有张靖辞,只有那个坐在高位、脚下踩着无数利益纠葛的“天誉掌舵人”,才会招来这种杀身之祸。
张靖辞用拇指抹去嘴角的血迹,转过头,重新看向张经典。那双眼睛里依然没有丝毫波澜,仿佛那一拳只是打在棉花上。
“是。”
这一个字,直接判了死刑。
“车子被逼停,对方开枪。”
张靖辞的声音很稳,稳得让人想把他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不是石头做的。
“她扑过来,挡在了我前面。”
这句陈述简单直白,没有任何修饰词,却比任何煽情的描述都更具杀伤力。它不仅坐实了张经典的猜测,更是在那个本就鲜血淋漓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她是为他而死的。是为了救这个平日里对她冷言冷语、甚至昨晚还在惩罚她的“大哥”而死的。
张经典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发出一声极度痛苦的呜咽。他看着张靖辞,那个他从小仰望、敬畏、又暗暗较劲的兄长,此刻只觉得无比陌生和憎恨。
“为什么要救你……为什么偏偏是你……”
他抱着头,蹲在地上,声音破碎。
“你怎么不去死啊张靖辞……该死的是你啊……”
这大概是一个弟弟对哥哥能说出的最恶毒的话。但在场的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
张靖辞没有反驳。
他甚至在内心深处赞同这个观点。
是啊,该死的是他。那颗子弹本来就是冲着他的心脏来的。如果她没有动,如果没有那个愚蠢又伟大的扑救,现在躺在里面的应该是他,而她只会受到惊吓,或者受点轻伤。
那样多好。
他宁愿躺在里面被开膛破肚的人是他。
“王昌海。”
张靖辞突然开口,声音依旧冷淡,却透着一股森然的鬼气。
“买凶的人叫王昌海。昌运实业的前ceo。”
他看着蹲在地上的弟弟,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那是某种将猎物撕碎前的嗜血光芒。
“他在我们手里。活的。”
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张经典猛地停止了哭泣,慢慢抬起头。那双赤红的眼睛里,悲伤被纯粹的杀意取代。
“活的……?”
他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很好。”
张经典摇晃着站起身,抹了一把脸。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盏亮着的手术灯,又看了一眼满身鲜血的张靖辞,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那是恨,是怨,也是一种不得不暂时结盟的无奈。
他转过身,一脚踹在旁边的垃圾桶上,金属垃圾桶发出巨大的噪音滚出老远。
“如果她醒不过来……”
张经典背对着张靖辞,声音阴沉得可怕。
“张靖辞,我会杀了你。我发誓。”
说完,他大步走向电梯口,背影决绝而充满戾气。他要去处理那个“活口”。用张家人的方式。
走廊再次恢复了死寂。
张靖辞靠在椅背上,从口袋里摸出那块迭得方方正正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从嘴角流下来的血迹。那血是腥的,和他衬衫上的味道一样。
“你会杀了我?”
他对着空荡的走廊低语,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笑。
“排队吧,经典。”
“如果她醒不过来,我自己都不会放过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