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留一下你的生活费,剩下的给我转过来吧。
我把钱转给她。
过了一个月,我问她:离婚了吗?
她说:没有。
过了三个月,没有。
她说:你弟弟还小,离不开他。
我知道,永远不会有了。
后来她跟我坦白,说“我把钱给了你爸,他说他去做生意,结果几个月,就赌输完了”。
高三时,我的分数下降得厉害。
一向喜欢的小熊老师也不理我了。
那天傍晚吃完饭快进班的时候,小熊把沈长赢叫出去,两个人站在门口走廊上,在璀璨的夕照晚霞下交谈。
我始终记得,政治老师和我谈话时曾说:在我因为成绩进步得特别显著优异时,数学老师小熊在做优秀班主任发言时,把我当做典例来讲。
现在呢。
我知道,我知道,不该这样。
可我总想起,初三的时候,班主任找成绩靠前的学生谈话,几个男生依次被叫了出去,我以为我分班考试来到这个班时是第一名,她至少会找我来谈一谈,但没有。
为什么呢?
我理解有误吗?
初三的我仿佛一腔蛮力无从发泄一般,用手去锤课桌,疼了一个月,没去看。
我对于医院类的场所,总疑心会被坑钱。
也不敢去逛商场,始终觉得会收到蔑视我的贫穷的眼光。
直到现在,左手骨折的地方,似乎有隐痛,也可能没有,只是我的心理作用而已。
傍晚晚霞下,我看向她们的目光中不无艳羡。
我喜欢沈长赢,沈长赢被抢走,沈长赢还成为笼罩在我头顶的阴影。
我喜欢初中的政治老师温霜林,温霜林想让沈长赢当她的干女儿。
我喜欢小熊,小熊被抢走。
小熊啊,我最喜欢的小熊老师。
每一次,我都会把她的课的黑板擦得干干净净的小熊。
我想要得到所有的目光,所有的目光都擦过我身旁。
我的目光便不再去看她们。
等到小熊注意到我的不对劲时,已经是几个月之后了。
她同叫沈长赢一样,把我叫到走廊上,问:“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感觉你状态不太对呀。”
我漠然望着楼下的紫藤花,说:“没什么事情,就是压力有点大而已。”
小熊:“别紧张,就最后这一阶段了,老师陪着你呢,不需要太担心,以你的成绩,是可以上一个不错的大学的。”
陪着我?
不错的大学?
她从来不知道我的目标。
我同她产生对抗。
上数学课一言不发,对她递过来的眼神避之不及。
排位置的时候按成绩选座位,我自己搬了桌子去教室的右后方坐,与书柜里一堆杂书为友。
小熊问我:“你就坐这儿吗?”
我:“嗯。”
小熊没再搭理我。
之后周六晚自习的语文考试,我不想写,答题卡空着,没交。
语文老师数答题卡时查出来了。
第二天中午我又混在人群里出校门时,被小熊叫住。
她吼:“时汩!你语文答题卡呢?!”
我闭着唇不回应,她和我对视了几秒,骑车离开了。
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张静静的面容来。
她比我大好几岁,因为家里重男轻女,耽误了好几年才上学。
她人很好,很纯真、易于上当受骗。
我记得,我只是在她流鼻血时,递给她一包纸巾,她就把我当成了好朋友。
中考结束聚餐那天,我们拥抱时,她对我说:“汩汩,我可能上不了高中了。但我们以后要常见面。”
我搂着她的背,说:“会的。”
可此后我没再主动联系过她。
当初我抛下了张静静,现在我被小熊抛下,都是应该的。
那天晚上,小熊在班里说洗完澡后9点半统一回教室自习。
班上一个同学问我:“你洗完澡后还回班吗?”
我摇摇头,不想回。
没什么原因,就是不想回。
同学说:“那我也不回了,我肚子有点疼。”
后来温煦从班里回来传话:小熊让回班自习。
宿舍的人陆陆续续去了。
我跟在人群里。
看见了小熊板着脸,我从她身旁低头经过时,听见她冷冷的声音,说: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