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想,要是谢谢能换钱就好了。
我不要你的感谢,我有点想要你的钱。
可是怎么办呢,一日一日把汗水滴嵌在黄土上的老人缺钱、脊背背起一桶桶农药的女人也缺钱。
之后沈长赢的妈妈和那个小孩的奶奶却真的先后来到我家,买了好多东西,给我钱,还问我上高中的事情。
沈长赢妈妈想认我作干女儿,以后供我上大学。
我妈妈在电话里跟她们说:“填志愿了,填的二中,免学费,我能供养她上高中、上大学,不需要你们的钱。”
等她们走后,我妈妈又说:“谁想跟这样的人攀穷亲戚。”
又问:“她们给了你多少钱?”
高一时,母亲总问我,上高中累吗?
沈长赢也问我,上高中累吗?
这两句话背后的含义截然不同。
那时候,我矛盾而又痛苦地把沈长赢当成我的救赎,有点难过,像自己是小三一样。
遇见沈长赢是救赎、是痛苦。
遇见你也是呀。
我的宝贝。
清还宝贝。
更为深刻、极致的救赎。
我始终记得遇见你的第一眼。
你走在人群中,像一阵芳香掠过。
你站在台上进行优秀学生代表发言,声音如高山震玉,身姿如长松屹立。
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不可能不喜欢你。
沈长赢不再属于我。
我变心了。急于找到一个新的救赎。
没有人知道我这样恶心的心思的。
我连在日记本上都没有敢去赋予“爱”和“喜欢”这三个字的勇气。
高一升高二的那年夏天7月,学校张贴起高考金榜:
热烈祝贺我校学生沈清还以文化课630分的成绩考取临熙大学!
你的名字,独占鳌头。
我从那一刻起,决定了,我爱你。
此后,你于我,是永不崩溃的高地。
后来我发现,我只能从别人口中得知你:校董的女儿,企业家的女儿。
太遥远。
离我太遥远。
梦想太过于遥远。
但书中说:北海虽赊,扶摇可接。
我有了目标,整个人焕然一新。
小熊老师让每个人定立自己的理想目标院校时,我把临熙大学那澄澈的绿色琉璃瓦澄澈的标志性建筑物打印出来,张贴在我的课桌上。
那段时间,我比全校任何一个学生进班都要早、比任何一个学生回寝室都要晚。
大约是“苦心人、天不负”,我从年级的一百名开外,一下子考了年级第二。
是的,第一名是沈长赢。
那时我还没意识到,人和人之间学习的天赋是有差距的。
我当时飘得很厉害,以为追上比我多几十分的沈长赢,不过就是几个月的事情,于是刻苦更甚,成绩也稳定在全校前十。
打电话给母亲说我的成绩时,她总是说一句,“我知道了”,就挂断电话。
连同电话忙音一起截断的,还有我倾诉的欲望。
后来我不给她打电话了,她又开始说,我不给她打电话。
我只能在周日下午,排着长队,再给她打电话。
母亲在电话里叙说,她和我爸爸中午只吃一碗面条,再配两个白馍,欠了好多债。这一阵儿,转不了钱给你了,你先跟同学老师借着。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那个男的打她了。
我问:那你离婚吗?
她说:不。
为什么不呢?
温煦的妈妈在温煦爸爸第一次对她动手时就离婚了。
为什么我妈妈不呢?
跟我说,我要做些什么呢。
我对着学校的电话墙愣了许久,用大拇指指甲把墙皮一点点抠下来,额外给学校干装修。
挂了电话,我在心烦意乱与心血来潮中去了峰回公园溜达。
看自然比和人说话愉悦多了。
走过绿木葱郁的桥洞,去的路上,马路右边一溜按摩采耳摊位,间或有一些算命的老者。
我侧脸向左,避开预知命运的能力。
躺在公园椅子上听鸟叫时,有一只白色的小狗掉进了河里,汪汪地叫着。
我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