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铁匠松开手,叹了口气。
他蹲下身,捡起那副废铰链,手指摩挲着扭曲的接口。
“门啊,”他慢慢说,“关不关得住风雨,看的是门板厚不厚,合不合缝。打不开开,看的是铰链转不转得顺。”
他把铰链递还给楚昭:“你光盯着铰链使劲,门板裂了,有什么用?”
楚昭接过铰链,冰凉的铁硌着掌心。
她忽然想起沈清辞叩窗的节奏。
三,停,二。
她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破皮的地方,渗出的血丝混着煤灰,结成暗红的痂。
第29章急事,速开
老铁匠的话像颗硌牙的砂,卡在楚昭喉咙里,咽不下吐不出。
她攥着那副砸废的门铰回了院子,扔在墙角。
铁器撞上砖石,“哐当”一声闷响,惊飞了檐下栖着的麻雀。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把院子里的煤灰冲出一道道黑溪。
楚昭坐在门槛上,盯着掌心那个破皮的口子。
血痂边缘翘起,露出底下粉红的新肉,一碰就丝丝地疼。
她想起沈清辞叩窗的节奏,三下,停顿,又两下。
三,停,二。
什么意思?
她起身进屋,翻出那本《楚氏观察手札》,一页页地找。
没有。
又翻自己这些天往东墙塞东西时随手记的账:饴糖两块,杏脯五枚,简笔画七张……也没有。
她合上册子,目光落在案头那枚新铜钱上。
铜钱边缘还硌手,但被她摩挲了这些天,已隐隐泛起温润的光。
她捡起铜钱,捏在指间转。
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三文钱,停一停,二文钱?
不对。
三更天,停两刻?
也不对。
她烦躁地把铜钱拍在桌上。
铜板跳起来,打着旋儿滚到地上,一路滚到门边,卡在门槛缝里,不动了。
午后,雨势稍歇。
楚昭换了身干净衣裳,半旧的靛蓝粗布,袖口磨得发白。
她揣上那枚铜钱,又往怀里塞了包新炒的南瓜子,出了门。
没去铁匠铺,也没回家。
她拐进镇西头那条最窄的巷子,停在“刘记纸马铺”门前。
铺子门脸小,里头光线昏暗,堆满了扎好的纸人纸马、金银元宝,空气里弥漫着香烛和糨糊的混合气味。
柜台后坐着个干瘦老头,正用芦秆蘸着浆糊粘纸衣。
听见动静,他抬眼,昏花的老眼在楚昭身上停了停:“楚小姐?稀客。”
“刘伯,”楚昭把铜钱放在柜台上,“我想问问,三下停两下,什么意思?”
刘伯是镇上最老的更夫,打了四十年梆子,去年眼睛不行了,才接了这纸马铺的活计。
他放下芦秆,摸索着拿起那枚铜钱,在指尖掂了掂:“更点?”
“不是梆子。”楚昭凑近些,“是手指叩东西,三下,停一会儿,再两下。”
刘伯“哦”了一声,把铜钱推回来:“那是老辈人传的对牌暗号。”
“对牌?”
“嗯。早年间镇上几家大户走货,怕人冒领,就设对牌。
送信的人叩门,里头的听见暗号,对了,才开门。”
刘伯慢悠悠地说:“三停二,是最简单那档。意思是‘我有急事,速开’。”
楚昭心脏猛地一跳:“真的?”
“骗你作甚。”刘伯又拿起芦秆,“不过那都是老黄历了。如今谁还兴这个?都用契书,按手印。”
楚昭捏紧铜钱,边缘陷进掌心新肉里,疼得她一激灵。
沈清辞叩窗,是在说……她有急事?
什么事?
王家逼婚?出家谣言?还是……
她转身冲出门,差点撞翻门口一摞纸元宝。
雨又密了。
楚昭在巷子里疾走,脑子里乱糟糟的。
沈清辞有急事,为什么不直说?
怕人听见?怕兄长发现?还是……在等她主动去问?
她脚步一顿,拐向沈家方向。
走到一半,又停住。
不行。
沈清和在家,王管事可能也在。
她这样闯过去,除了让沈清辞更难做,有什么用?
她靠在湿漉漉的巷壁上,冰凉的砖石透过衣衫渗进来。
掌心破皮处沾了雨水,刺刺地痒。
她抬手想挠,又忍住。
忽然,巷口闪过一道素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