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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章(耶鲁德忏悔文)(1 / 2)

神学院的钟声,每日黄昏六点,准时敲响七下。

声音在石墙之间回荡,如同被钉死的祈祷——七,也是堕落的脉搏。

我名为耶鲁德,二十三岁,圣米迦勒神学院的学生。

在这里,我们被教导如何辨识罪、对抗罪、赦免罪。

但却没有人教导我们,当罪以神的名义开花之时,该当如何拔除?

那日,我坐在告解室里。

木格的缝隙透进光,没有神父,只有我与镜中那双注视的双眸。

我对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低声说:“我已犯下无法挽回的罪。”

光没有回答。

墙上的圣像裂开一道细缝,像是嘲笑。

知识,是无法被救赎的原罪。

我曾以为自己能理解神的沉默,也能洞悉人类堕落的轨迹。

我诵读奥古斯丁的忏悔文,背诵多玛斯的经卷,以为那样便能抵达光的尽头。

奥古斯丁说,爱若离神便是罪;而我曾怀疑——那神是否也曾爱过罪?

但如今,当我注视同窗的眼神、教授讲台上的微笑、以及祈祷时那无声的颤抖,我好像忽然明白,那所谓的“光”或许只是人类为了遮掩黑暗而共同虚构的幻觉。

“是吧?”我望着圣母像发愣。

祂的脸一如往常地安静,眼神垂向十字架下,像是在凝视某种不可言说的痛。

我伸手触碰那冰冷的大理石,指尖沿着圣母的脸滑下,光滑、无温、却有微微的震颤。

七宗罪——傲慢、嫉妒、愤怒、怠惰、贪婪、暴食和色欲。

我开始在人们的灵魂中看见它们的形状:那位总是微笑的修士眼底藏着傲慢的阴影;那个长期禁食的兄弟,嘴角却渗着对“自制”的贪婪。

而在镜中,我看见某种更深的东西,一股无名的念头,如触须般在意识深处缓慢蠕动。

我曾以为那是研究罪的途径。

但我错了,而且错的彻底。

七宗罪,从来都不是我们学习的对象,而是我们学习后的结果。

我双膝跪了下来,唇瓣贴在冰冷的大理石边缘,一个念头,像是从地狱底部浮现了上来。

“神从未离开,只是祂所爱的一切,本身就是罪吧。”我笑了,那笑声里没有癫狂,只有理解。

这理解如同一道裂缝,贯穿整个神学院的穹顶。

钟声敲响第七下。

咚——

我此刻终于明白:全世界都是罪。

沉重的难以呼吸。

那一夜,雪在窗外无声坠落,隔着厚重的石墙,我似乎能感觉能听见另一个时空同时在呼吸。

在遥远的东方,一道晨雾笼罩着山与寺。

咚——

钟声巨响回荡,人人心中都有要忏悔的过错,竹影随风,老僧静坐于殿前,合掌而不言。

一滴露水自佛像指尖坠下,砸在石面上,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穿越万里时光的回音。

阳光穿过云层,落在灰白的砖瓦上,有渡鸦振翅飞起,带走未干的露。

神学院的自习桌上,耶鲁德的日记最后一页,墨迹还未干。

那上头只有一句话:“当我理解了罪,我就成了罪本身。”

它们在思想之下孳生,如血在信仰之下流淌。

我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