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宜跪在窗前的姿势并不老实,尤其是配上她此刻拿食指在男人脸颊上轻轻戳动的动作——纤细的手指,在距离男人面颊几厘米的地方虚画着他的轮廓,从饱满的额头到高挺的鼻梁,再到线条分明的下巴。
吴戈虽然打定主意给女人一个‘下马威’但此刻皮肤上传来的若有似无痒意实在叫他难以忍耐,在距离破功只有一分钟的时候,男人顺势翻身,只将光裸的后背对着薛宜,女人看着男人起伏的身躯便知晓自己一进房门时的猜测没错。
“咳咳。”假装咳了两声,薛宜起身坐在床沿上双手撑着床沿后腰隔着薄被紧紧贴着男人的脊背,“起床喽~吴老师,我们要去庆祝啦,庆祝我们党和人民的好忠仆——吴戈同志升迁三周年~真睡着啦?”
薛宜很会说俏皮话,这会儿压低声音,带着笑意轻语明知故问听得男人的火气消了大半,吴戈本以为对方是忘记了,眼下听着薛宜的话,泡了一晚上生醋的心终于被捞了起来,但作为老男人,饶是吴戈也不能免俗‘嘴硬’、‘好面子’这两劣根性,虽然薛宜已然明牌,但吴戈还是没有立刻下这个台阶。
毕竟,薛宜还没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晚回来,是去见了谁,换言之,是不是见了尤商豫。
吴戈一清二楚自己和薛宜的婚姻是他算计来的乘虚而入,哪怕夜夜同床共枕做尽夫妻间的亲密事,他也患得患失,尤其是刚才他还发现了薛宜那个藏着无数回忆的手机,小朋友是无心之举,可大人
呢?
二人的结婚合约里并没有‘各玩各的’这条,一是因为二人在各自的领域都算有头脸,薛家这几年更是在政途上扶摇直上,二是她们俩在这‘恋爱’这件事上都属于道德标兵,可现在……
【她要是出轨……我该怎么办,离婚吗……】
虽然闭着眼睛的人面上波澜不惊势要将装睡进行到底,但心里早已一片惊涛骇浪,吴戈发现比起出轨,他更不能接受薛宜和自己离婚,哪怕得到了,男人依旧觉得薛宜是困住自己一声的‘年少不可得之人’。
【出轨我还有机会,离婚我就彻底出局了,我不可以离婚!】
薛宜并不知道男人心里的小剧场,见对方依旧不搭理自己,她也不生气,换了个姿势盘腿坐在床上的人,遍自言自语,边动作。
“哎呀~起床啦,赖床鬼。”
从吴戈不搭理自己一门心思装睡开始,薛宜就猜到对方一定是看过手机里的视频,但吴戈这人向来体面又嘴硬,他是万万不可能让自己知道手机被动过的事。
想着,薛宜心虚有余,捉弄对方的心思更盛,看着男人不动如山的模样,薛宜勾了个狡猾的笑直接将手指终于轻轻落在男人微微蹙起的眉心上,指尖力道像羽毛般轻柔,一下又一下的点着男人眉间那块炙热的皮肤。
果然,因着她的放肆,吴戈的呼吸节奏微不可察地变了一下,但男人依然闭着眼睛强装镇定,薛宜并不恼男人的有台阶不下,反而对耍小朋友脾气吃醋的人感到新鲜,这三年相处下来,薛宜几乎要以为自己的丈夫是个完美机器人,造成她产生这种认知的理由很简单——无论她做什么,怎么和那些前朝旧人接触,吴戈从头到尾都镇定又大度,倒是她还有两回因为男人和‘旧相识’聚会吃味。
女人一清二楚自己的性格,虽然别扭窝囊了些,但薛宜深知自己从来都不是苦行僧,吴戈这么大个优质男摆在眼前她怎么可能不动心不喜欢。所以不仅要又吃又拿把人死死攥在手里,还要让对方同样对自己‘欲罢不能’‘言听计从’‘唯她是命’。
‘我们之间可以离婚,但没有各玩各得这么荒唐的事。’
‘好,一切听薛小姐安排。’
【原来我们家吴老师也不总是淡、淡、的,什么都不在乎。】
想到从前吴戈的表现,再看男人现在的状态,薛宜几乎憋不住得意的笑,压下笑意,女人故弄玄虚的说道:
“看来需要更激烈的手段。”
说罢,薛宜懒洋洋地靠在男人身上,手指调皮地沿着男人地鼻梁向下移动,指尖落到男人鼻尖时,薛宜捉弄无比地捏了捏男人挺翘的鼻尖,饶有兴致地捏了两下,薛宜地手又开始沿着男人的唇线描摹,女人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触感温凉而舒适。吴戈似乎终于忍不住了,虽然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扩大了几分,男人却仍固执地闭着眼睛。
“哈?还不醒吗?”
虽然是自言自语,可女人声音里满是狡黠。
“好啊!看我——”
“唔——”
男人终于装不下去了,吴戈被女人扑进怀里地动作砸得小小吃痛了一瞬,抱紧怀里笑得闷闷的人,吴戈压着翘起嘴角慢慢睁开了眼睛,薛宜那双带着笑意的眸子直直望进他的眼底。
“醒啦。”
薛宜和着床单被男人紧紧锁在怀里,对上男人无奈又宠溺的眼神,薛宜摇头晃脑的说完‘醒啦’二字,黏糊糊的轻啄了两下男人微凉绵软的嘴角。
“我还以为你要生气到底,一——直都不醒了呢。”
“没生气。”
嘴硬这方面吴戈和薛宜不相上下,男人没躲女人的吻,薛宜亲上来后,他配合无比地在女孩翘起的嘴角缱绻的吻了吻便抱着怀里的人靠着床头软包,慢吞吞坐了起来,精壮赤裸的上半身就这么大剌剌的暴露在女人眼前,赤裸相对的日子很多,但薛宜也是第一次见男人‘裸睡’。
“没~生~气~”
薛宜故意拖着长音不说,纤细柔软的手指也不安分地在男人的胸肌处慢悠悠的画着圈儿,虽然男人一脸平静的在嘴硬,但耳尖通红的样子完全暴露了他的口不对心,薛宜调整了歌舒服的坐姿妖妖地窝进男人怀里,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吴戈训练有素的八块腹肌,语气揶揄:
“没生气干嘛不等我就睡觉。”
说着,薛宜合掌为拳轻轻地砸着男人硬挺的小腹,女人的动作很有分寸,吴戈根本感觉不到疼,看着薛宜小猫儿似地窝在自己怀里耍无赖,他发现盘踞在心头的怨气好像烟消云散了……
“真没生气,就是困了。”
“骗人,手机都被你看没电了!你不老实哦,吴戈同志。”
果然,听完薛宜这句话再对上怀里仰着头、一脸揶揄盯着自己地女人,吴戈刚张开嘴便被噎的一顿,再说不出辩解的话,只能愣愣地看着女孩扯着得逞的笑分析自己。
“我猜~某个男人一定翻来覆去看了好多~好~,唔——小狗呀你!”
吴戈被薛宜猜中心思心下一急,破罐破摔张口轻轻咬住了女孩的脸颊,耳边是薛宜不掩饰得笑和揶揄,松开薛宜的脸颊后,吴戈索性将头埋在了女人脖颈里,双腿隆起,小狗圈食似地将薛宜锁在怀里,瓮声瓮气:
“是,看了好多遍,吃醋、生气、嫉妒,害怕,害怕你不回来又害怕你回来,我不要和你离婚,我不会放手的,你要离我也不答应,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喜欢你就行了,哪怕是勉强、我也要我们在一起。”
一席话说完,吴戈红着眼睛从薛宜身上直起来身子,环抱女人的手郑重的捧住了一脸呷闹笑意的薛宜,男人的手常年握枪,便不可忽视的带着粗粝的茧,捧着薛宜的脸,吴戈再次想到了当年薛宜推给自己那块蛋糕。
薛宜的脸和那块蛋糕一样,得珍视再珍视才不算辜负那一入口的绵软甜蜜。
“我喜欢你、爱你,比你爱上我要早得多。”
吴戈很清楚薛宜这三年里对最自己的喜欢,起初是甜蜜的,可越到后来,越看着女人身边那些纠缠不休的莺莺燕燕,吴戈就越患得患失,此刻表白不是一时冲动,是逼上梁山。
“越清楚你喜欢我,我就越害怕你会不喜欢,我害怕成了你的前男友之一,更害怕你对我的喜欢比对他们的还要短,七年、五年、三年?我不想只有三年,我想比五年比七年还要长,从确定我喜欢你,我就是要和你一辈子的,薛宜,我这辈子只能和你一辈子,除了你谁也不可以。”
听着男人偏执又虔诚的表白,薛宜感动又无奈,感动闷葫芦终于对自己卸下心防,又无奈自己像乐女士说的一样‘男人缘过头,一身桃花债’,吴戈对自己两段感情的了解实在让她窘迫,想要捂嘴是来不及的,见她尴尬的红脸,吴戈松开了捧着女孩的手,重重吐出一口气脆弱无比地再次将脸埋进了薛宜肩膀里,像是彻底打开了话匣子连珠炮似地输出不停:
“真是讨厌,你怎么这么招人喜欢,隔三岔五就要被讨人厌的苍蝇挑衅,盛则瞿砚和薛权三个老光棍也就算了,宴平章这家伙也是能找事,早知道当年不救他了,我就不该救他!整天和元肃这家伙来惹是生非碍眼!他怎么那么烦,怪不得你当年烦他,他就是万人嫌!
还有那个死聋子心机怪尤商豫,我真、我真想一枪崩了他!他倒是不在你面前刷好感,天天在爷爷,爸妈面前刷存在感,薛子觐这个小白眼狼,上次不及格的语文卷子家长签名还是我帮他签的,结果背着我在你面前叫尤商豫姑父!我迟早告诉他爸他天天语文不及格还在叶峥他女儿面前当小舔狗,我看他屁股开不开花!”
薛宜完全没想到吴戈怨气这么大,女人挺对方骂薛权时心虚的不行,可越往下听她又越感动,薛宜没想到吴戈这么个老古板性格居然对她堪称废墟的男女关系接受度、包容度这么大,此刻听到对方准备捅了薛子觐的娄子,薛宜彻底没绷住笑,便笑便把小狗撒娇似地男人往床头推,将人从怀里往外推不是因为讨厌,而是她太想看大醋坛子吴戈的表情了!
吴戈被人推的没办法,只好遂了女人地心愿,丧丧地靠着床头看着骑在自己腰上窝在自己怀里笑得前仰后合薛宜。
“喂!薛子觐就是个小朋友,你要是告诉他爸,就我哥和叶峥不对付地性格,他估计真能给薛先先转学,你怎么这么坏!”
“哼,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成天想着追女孩,成何体统。”
薛宜被吴戈逗得本就笑得停不下来,这会儿看着对方一本正经的批判两个小朋友的关系,薛宜抬手捏了捏冷着一张脸煞有其事的人,佯装严肃道:
“不行哦,这是薛子觐小朋友和叶斯寅小朋友的事,谁都不可以插手,你这个小姑父也不行哦。”
“哼,那我就去折腾尤商豫!狼子野心,绿茶!白莲花!”
“噗”薛宜实在不明白谁教了她们家老干部这些话,看着男人一本正经的吐槽骂人,薛宜擦了擦笑出眼泪的眼尾,刚准备安抚,只听男人又怨气满满开口。
“我送咱爸一副黄庭坚的字,他倒好,转头就送了咱爸一套文房四宝,还说什么咱爸的字写得比黄庭坚还好!他倒是会哄人会奉承,是我草莽!我不会哄人,我活该给他嫁衣!爸也就算了,还有妈和爷爷那儿,一天到晚看着他献殷勤,张罗着带妈和爷爷体检查身体,他凭什么啊,我没安排吗!他就是故意膈应我,嘴上说自己事什么干儿子,其实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对了!
我工作那儿他倒是手也伸得长,他一卖药的天天和盛则这狗东西搅和在一起给我添堵!不是他俩水火不容的时候了,现在倒是枪口一致对着我打了!像话吗,一个两个的……”
果然,‘怨夫’这事不分职位、工资多少、阶级差异,换哪个男人都不好受,薛宜打死也想不到自己会有和光着身子的吴戈盖着棉被纯聊天的时候,说到后来,薛宜怕男人着凉,又是哄又是威胁的才帮着男人穿整齐了衣服,哄着男人和自己出了门庆祝三周年。
只不过电梯里男人面色依旧不善,怨气冲天的样子逗得薛宜不得不提前惊喜,趁吴戈不说话,薛宜佯装生气松开男人的手,没管男人一脸受伤的错愕表情,薛宜将手插进口袋一左一右在无名指上重新套上、她新提前半年找意大利师傅定制的崭新男、女两枚婚婚戒后,迅速将双手掏出来十指灵活的在与欲言又止的男人面前展示着自己的‘小惊喜’
“噔噔~这是什么呀?吴老师~”
二人的婚戒在去年夏天冲浪的时候双双殒命普吉岛,吴戈一直憋着一口气,几次想提再定制的人看到薛宜无所谓的态度,即使委屈也只能忍了下来,甚至那对婚戒的确不合他们二人的手指,薛宜那枚虽然事他定制的,但大了一圈,平时戴在女孩手上就晃荡的让他心虚,掉进海里时他心死了八成。至于他那枚,小的箍手!为什么小?
因为是尤商豫不要的!
尤商豫那厮每每看到他无名指上的婚戒都要意味深长的笑,有次陪着薛爷爷下棋,男人将婚介摘下来还没一会儿,戒指不知怎么就跑到了原先在一旁斟茶倒水的尤商豫手上,彼时的薛爷爷臭棋篓子病大发作,因为他的不留手气得当时就悔棋钻进房里吃降压药,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他和戴着他的、婚介的尤商豫。
‘啧,我的就是我的,还是在我手上更合适。’
吴戈早就怀疑过这枚戒指的归属,那天看到戒指严丝合缝的戴在尤商豫手上,男人瞬间黑了脸,动作粗暴的从对方手里夺回戒指,直接摔门离开了薛家老宅,后面还是薛宜和薛明昀替他在薛老爷子面前扯谎,老爷子才原谅了他的不辞而别。
可薛宜戒指掉进海里时,吴戈趁薛宜不备,抡圆了膀子反手将自己手上那枚也丢进了大海……
当时的他脑子里只有两句话。
‘走你,破戒指,哈哈哈。’
‘太好了,我终于有理由重新定制一对了!’
可薛宜根本不给他台阶,见他戒指也不见了,当时女生就拉了脸,直到今天薛宜亲自掏出崭新的对戒的整整一年里,薛宜都对买新戒指的事表现得兴致缺缺,可现在,吴戈有种被幸福砸晕了头的感觉,男人脸上飞速被惊喜染上红云的同时甚至还同手同脚,自顾自从女孩左手无名指摘下了属于自己那枚定制男戒,薛宜好笑的看着男人捏着戒指在自己无名指上反反复复比对的样子,哪能想不明白当年那枚戒指‘不小心坠海’的原因,可相通原因的同时薛宜又羞赧自己的粗线条……
【所以戴着不合手也要戴是在吃醋戒指原来是给阿豫买的啊。】
薛宜看着一脸如获至宝表情的人,讪讪的挠了挠脸,讨好的凑到男人怀里踮脚勾住了男人的脖子,亲昵的蹭了蹭盯着戒指傻笑的人,软着声音撒娇:
“不生气了好不好,这个戒指——”
“这个戒指是只给我一个人定的,还是人人都有。”
此时此刻,薛宜才真正意识到男人吃起醋来多可爱,瞧瞧,吃醋把她们家老古板都逼成林黛玉了!
“你你你,只给我们家吴戈老师一个人定的,谁都带不上,只有我们吴戈老师能戴上,和我手上这个是全世界最独一无二的,薛宜出品,唔——”
薛宜还没说完绝无赝品四个字,就被男人锁在怀里深深吻住,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交错的呼吸声。唇瓣相触的瞬间,薛宜习惯性攥紧了男人西装的衣襟,吴戈则顺势将她抵在镜面上,掌心贴住她后腰的弧度。电梯下降的失重感作用下反而让这个吻愈发缠绵,直到“叮”的一声提示音响起,两人仍沉浸在唇齿间的果汁余味里。
“弄丢了,我就把自己吊死,薛宜。”
‘扑哧’
“那我也把自己吊——”
“你不许!反正我回盯着你,不让你弄丢。”
“好~那你也不许,我可不会老老实实当寡妇哦。”
果然,她一说完,吴戈就呸呸试图把自己说的话一‘呸’勾销,薛宜好笑的看着前牵着自己的手的人碎碎念,眼里都是她自己意识不到的温柔和宠溺,说实话孩子气这种形容多数情况下和吴戈并不适配,但一晚上饭吃下来,就吴戈小心翼翼护着戒指以及最后吃完饭握着她的手拍照发朋友圈炫耀的样子完全就是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