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师皱眉,看着那人,总感觉阆九川这是话里有话。
看他们不认识,阆九川就把那人重新收了起来,道:“伏将军的事,就有劳两位了。”
她告辞出门,在两人的护卫小厮惊愕的眼神下翩然离去。
薛师顺着护卫的视线看了一眼,脸色微绿。
破坏严重,这荷包要大出血了。
方太傅说道:“一会再让掌柜的上来估算损失,按价赔偿就是。你且和我说说,那阆家九姑娘,是怎么个回事?阆家有孩子在玄族学艺,倒从不曾听说过。”
薛师摇头,和他重新坐下,挑着能说的说了几句,道:“本来因为玄族的风行,我对玄一术还是嗤之以鼻,但如今却是知道,真正有本事的,都不会像某些族高调。”
像阆九川这样,才是属于咬人的……嗯,属于深藏不露的!
方太傅蹙眉,声音微低:“你素来是个嫉恶如仇的,也不怕得罪谁,但还是要收敛一二,皇族也是玄族出身,莫要因为逞一时口舌之快,连累了家人。”
薛师拱手拜谢:“多谢您老提点。”他又问:“伏亓将军那事,您怎么看?”
方太傅叹气:“皇权皇权,只要一日权在手,史书要怎么写,都随上位者的心意。律宗时期,弄得民不聊生,各地藩王各有心思,内乱不止,外乱又常骚扰各个边境,甚至还割让城池但求安稳,可见当时的朝廷腐朽,皇朝没落。”
他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道:“伏家世代忠良,光是伏家军就有二十万,到了律宗期,一再削减人数,甚至想夺回兵权,奈何蛮夷虎视眈眈,才不敢夺,不然蛮夷早就入侵中原,取了律宗的命。伏家有兵,却忠君,可惜敌不过朝廷腐朽,贪官横行,卡粮草拖欠军饷,再有雄兵,也难养兵,手中无粮,军需又补不上,你能怎么打胜仗?”
薛师沉默,俗话都有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光是有人,没有米下锅,怎么煮饭?
打仗就更是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连军需都没有,就算有,也是有了上餐没下餐,没有粮草补不上,仗难打又久等不到援兵,叫人怎么打?
“律宗当政时,年年打仗,后面更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伏家多少儿郎死在战场上,都是因为战事频繁。其实到了伏亓守烽火关时,若伏家尚有不少男儿在军中,律宗帝是断然不敢那样让史书那样记载伏亓的,投鼠忌器,他也会怕伏家真反了,可惜伏家那时只剩下妇孺老幼。”
“那也不能不干人事吧?要说伏家子是欺世盗名之辈,我无话可说。但人家是为国卖命的,死后都不得身后名,太不值。”薛师目露悲凉。
方太傅的声音低不可闻,淡淡地道:“不管谁当皇帝,都只会想流芳百世,而不是背负骂名的,律宗也不会想担一个昏君之名,能甩锅,当然极力甩。君主不会认为自己有错的,错的只会是臣子。”
所以,不管真相如何,只要律宗不想承认是他昏庸导致城破国亡,就必会拉人顶锅。
失去威胁的伏亓,就是背锅的那个。
事实上,类似这样的,也不远止伏亓一人,远的不说,就眼下平宗朝,不也……
帝王心,有很多时候,又狠又毒。
方太傅感觉嘴巴发干发涩,想要喝一口水润润嗓子,看着地上的茶杯碎片,只能干咽口水。
今日,刺激大了。
第237章活阵杀人,死阵困魂
是夜,阆九川按着自己承诺的,设坛帮丁满谷他那冤死的女儿丁素秋解了婚契,带着他满腔感激回了府,一进门,就拿到了方太傅让下人送来的八卦城那边的舆图和一本史记。
她先展开了舆图,入目便是一个如八卦的主城图,线条纵横开去,房子街道依线而画,整齐规整。
将掣和伏亓都站在桌边看着。
伏亓一叹:“从前的源城不过一个丁字型,两百年过去,倒是变了个大样,若非事先知道这就是从前的源城,让我认,我是认不出的,变化太大了。”
“就算是火烧一城,也不会夷为平地的,残垣断壁是必会有,整成这样,应该是有人为迹象。”阆九川看着八卦城,再看城外的所画的山川河道,想了想,拿了纸笔,看着八卦城的各个方位写在纸张上。
半晌,她才放下笔,看着自己画出来的八卦方位排列,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这城可是有不妥?”伏亓注意到她的神色问。
阆九川指着那些方位,拿着笔勾画线条,道:“这八卦城完全依着九宫八卦的方位排列而建,看着就像是一个九宫八卦阵。通常这样的阵,若是个活阵,变化繁多,阵内昏黑暗晦,阴气森森,鬼雾沉沉,且易生幻象,人一旦被困于阵中,不得其门而出,最终困死在阵内。若是活人排列成九宫八卦剑阵,剑光无影,迅捷绵密,没有半点缝隙,连一只苍蝇都难以飞过,轻易就将人绞杀其中。”
伏亓皱眉,看向那八卦城,道:“所以这城建成这样是有人故意而为,这是要设阵杀人?”
阆九川看向他,道:“活阵杀人,死阵困魂。”
伏亓脸色大变,双眼又变得通红,但他好歹记住这是阆九川的书房,并没发作,只是抿起了唇。
“九宫八卦阵,既可杀人,亦可困魂,原理是一样的,只是布阵的东西不同,活阵讲究一个活,利用的也是五行相生,布阵所用之物亦然。但若布死阵,所用之物,须要至罡至阳的镇魂之物,镇其魂不得而出,这也是震慑。”
将掣不懂:“这和他们反复在那一日循环燃烧灵魂有什么关联?如果要镇压他们的灵魂,困住镇煞即可,怎么会不断循环那身死一日?”
“是啊,为何呢?”阆九川看着八卦城,视线又挪向那赤阳关的城池及周边,一时也看不出所以然。
“会不会是有人视你们伏家是仇敌,你死了都不够,还布这么一个阵困死你们,让你们日夜重复那身死一日?”将掣问伏亓。
伏亓苦笑:“伏家多年掌着兵权,不知受过多少人拉拢,却一直只忠于君主,早就被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军权,谁都想要,皇子争位,有兵权在手的赢面也大,而各个党羽为己方添加实力和人脉,同样想要军权或拉拢掌兵的大将。
可伏家却是个啃不掉的硬骨头,他们忠直,只忠于皇帝,偏又拥兵几十万,怎不叫人眼红?
所以伏家不但有仇人,还有很多,都是想将他们拉到泥泞里好取而代之的。
“只为争权,倒不必如此费心,布上那么一个大阵来困魂。”阆九川摇摇头,道:“以城为阵,还是这么一个大阵,要布成,所需的修为可不低,要耗的精神力更是大,弄不好还会有反噬。只是一般仇人,不会费这样的心思,必然是有更大的利益才会铤而走险。”
布阵不是画两道符就可以了,修为不行,再有想法也是枉然,入符的阵纹,光是画出来都极耗精神力呢,还论成事?
“那难道是巧合?”
阆九川没说话,如果没有伏亓他们反复在那一日烈火焚身殉城,她或许会觉得是执念所致,现在么,看到这样一个九宫八卦城,她说巧合,就是自欺欺人了。
伏亓轻笑:“不是巧合,那就真是难为这有心人做这么个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