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嬷嬷见状越发的头痛,扭头看向崔氏,有心想说两句描补一二,崔氏却先开口了。
“建兰你跟着去伺候。”崔氏捏着自己的手腕,又看着程嬷嬷吩咐道:“刚才之事,不可外传,让她们嘴皮子紧一点。”
程嬷嬷连忙应下。
这自然是不可外传了,否则一个忤逆不孝还险些气死母亲的恶名扣在阆九川头上,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您感觉如何了?还得让府医前来诊个脉才好。”程嬷嬷满脸担忧,道:“实在不行,回崔家……”
崔氏的眼神瞟了过来,神色不虞。
程嬷嬷话音一顿,叹了一口气,道:“老奴先扶您进去歇着,等府医过来再请脉,也放心些。”
崔氏点头,却吩咐墨兰:“不用传府医了,刚刚才传过,想必府医也在各院忙乎着,我这儿也没事。”
丧事过后,多有人身子不适,她不也犯了风寒邪气而倒下了,总不能一个人霸着府医不放,遭人诟病。
“可是您……”
崔氏站了起来,手摸上手腕,道:“真的没事,一点都不疼了。”
也不知是药起了作用,还是心理作用,在阆九川抓起自己的手腕揉着内关穴时,这心绞就好像消失了。
她如今脑子清明,才想到刚才阆九川揉腕时,仿佛有热流传至心脏,极是舒适。
靠在床上,程嬷嬷把一个软垫垫在了她的腰后,一边让墨兰去传人来伺候,忙忙碌碌的,把一个汤婆子放在她的被窝里,掖了掖被角,又取来刚煎好的汤药奉上。
崔氏闻到那苦涩的药味,眉头就皱了起来,有些抗拒。
程嬷嬷拿了一碟子蜜饯站在跟前,劝道:“治丧本就疲累,着了风寒就更是伤身,您不喝药,怎么能好起来,眼见离过年也就一个月的光景,您就愿意大过年的都要喝这苦药?”
崔氏接过碗,一口气喝了,那满嘴苦涩,连带着心都跟着苦了,眼看程嬷嬷用银叉子叉了一块蜜饯送到嘴边,想也不想就张嘴含住了。
程嬷嬷觑着她的脸色,开口说道:“夫人,九姑娘已经归家了,可没有再要让她一个人回庄子上住着的理,尤其她都快及笄了。您这些年装聋作哑,也装了十几年,总不能装一辈子,她可是您和姑爷唯一的骨血啊。”
崔氏沉着脸,道:“是我不让她留下么,你也看到她怎么说的,是她要走。”
程嬷嬷叹了一口气,道:“我的好姐儿,她只是个孩子,还是个姑娘,从小就因您不喜而被放逐到庄子,一晃十四年。若换作是您,您心里怨否?”
她称呼用上了姐儿,就跟崔氏在闺阁时一样,是实打实的在劝。
崔氏浑身一僵,抿着唇。
“老奴是您乳母,您是我奶大的,您还信不过我吗?您生产的时候,老奴一直在,也不曾错眼,还有当年的红菊她们,都是最值得信任,断没有别的人敢作怪做什么狸猫换太子的事,您怎非要说姑娘不是您所生呢?老奴斗胆问一句,您当真不是思念姑爷太过,才犯了癔症?”
崔氏脸色雪白,唇瓣微微颤抖:“如果是您也看错了呢?”
“老奴一人看错,所有人都看错了吗?”程嬷嬷看着她问道:“您非要说她不是您所生的那个,又有什么依据?小时候还不显,现在她长得也像您年轻时几分,性子,只怕是随了姑爷。不,有一点也随您,一样的倔。”
崔氏沉默,手指抚上手腕,那里仿佛残余着阆九川触碰的余温。
所以真的是她错了吗?
崔氏闭上眼,脑海里有模糊的画面现过,紫红之气在屋内弥漫,有婴儿的啼哭响彻云霄,她奋力睁眼,有人把孩子捧着让她看,她看见了……
到底是她过于疲惫,眼睛花了看错,还是别的,若是前者,那这些年她弃女的债,又该如何偿还?
眼泪顺着眼角一滴滴地落下来,滴在手腕上,崔氏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程嬷嬷,让她倾耳过来,道:“乳娘你去和建兰说一声,让她……”
程嬷嬷听着,瞳孔微微一缩,这就是她多年坚持的依据?
“若是没有呢?”
崔氏默了半晌,掩下眼底的疲惫,道:“若没有,那便是天意,过继一事,便随了他们的意吧。”
第33章欲制回阳药符
花表两枝。
阆九川从崔氏院里离开,就回到了自己的院落,却差点和将掣干了一架,原因无它,皆因它话太多。
“…当务之急,你要注重的,不是离开侯府,而是想法子修复你这快散的尸体。”将掣气呼呼地指着放在床上没什么起伏的身体,瞪了阆九川一眼。
阆九川说道:“修复残躯,总得要有机会,我要是困在这后宅,天天望着这一方天,能有什么作为?你可知,我入此身七日,除了出殡走出了侯府,出了城,就不曾外出过,便是有人正处于生死边缘,我也不得门入啊。如此,不走待何时?”
这倒是个问题。
而且它也看到了,女子行事,始终不如男子,多有不便。
但很快的,将掣就嗤之以鼻:“女子又如何,凭你我,还能真困于这小小一片天?不能光明正大的出去,还不能披张皮马甲?”
阆九川睨向它,这倒是说了句中听的人话,颇得她意。
“离开与否暂且不提,倒是这身体确实是个麻烦,我想过了,光是用障眼术在外人面前维持正常,太费精气神,我有一符,是为回阳,用了看起来可使正常活人无二,你去寻些材料来制符。”
将掣指着自己:“你这是吩咐老子跑腿做事儿?凭什么?”
阆九川沉着脸冷笑:“凭你我共体,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自然是要分工合作。怎么,就我一人干活,而你坐享其成?你是用猫爪子想的这么美?”
将掣:“!”
不对啊,它不来,她不也得为了盘活这尸体而奋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