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条路,她走偏了,走得太?急,也太?狠,用错了方式,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
雁萧关看着黛莺和眼中那抹奇异的光彩,心中五味杂陈。他恨她的残忍,恨她的糊涂,恨她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恨她玷污了陆家?的忠名。可一想到?中江那些?死去的百姓,想到?他们的亲人悲痛欲绝的模样?,他便知道,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眼前的女孩是他当年亲手从死人堆里抱出来的,是他看着长大的,是他为数不多的流着相同血脉的亲人。如今她却要他亲手定她的死罪,要他看着这世上最后几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之?一魂归黄泉。
他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战场之?上他杀伐果断,从不手软。
“我不想杀你。”雁萧关沉默了许久,久到?囚室里的光线都渐渐西斜,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却异常坚定,“但你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必须给中江那些?死去的百姓一个?交代。
黛莺和看着雁萧关转身的背影,眼底最后一丝波澜也归于平静。她何等聪慧,早已看透了雁萧关的纠结,他既想给百姓交代,又念着血脉亲缘,只是她的所作所为让他无法周全。
他不能心软,不然一旦有人拿她做文章,说雁萧关徇私枉法,这会成为新帝身上洗不掉的污点。
“陛下。”她轻轻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没?有丝毫悲戚,“成王败寇,我既输了,便无意苟活。”
“陛下当初从火场将我救出,让我多活了这么?些?年,已是恩典。”她笑了笑,那笑容极淡,却透着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如今,陛下再送我一场火吧。”
她本?该在十?数年前就葬身火场,如今不过是回到?该去的地?方,走向她的宿命罢了。
雁萧关的身形绷得笔直,他没?有回头,“日后,我会在中江开设义仓,拨专款资助那些?因你而死的百姓家?眷,兴办学?堂,让他们的子女有书可读,这不是为你,是为了给中江的百姓一个?交代,替你赎清欠下的罪孽。”
说完,他不再停留,抬步便走,每一步都走得极稳。明几许紧随其后,本?不欲回头,却在即将踏出囚室门时,鬼使神差地?顿住脚步,转头望去。
两人眼眸相对,黛莺和的目光清澈而平静,没?有怨恨,只有一丝托付。少顷,她缓缓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对着明几许的方向郑重?一礼,声音轻却清晰,“还请殿下日后好好照顾陛下和我大哥。”
明几许看着她,没?有应声,只是微微颔首。他从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好人,这世上,她心里只装得下雁萧关,也只愿装雁萧关。
往常他会将中江百姓放在心上,会为大梁朝事?兢兢业业,全是因为雁萧关,若没?有对方,这天下无双的权位,万人敬仰的尊荣,在他眼中比路边的野草还要不如。
走出囚室,看着雁萧关依旧挺拔却透着孤寂的背影,明几许心中了然。雁萧关从始至终都没?表现出半分异样?,可他知道,要了结自己护了这么?多年的侄女,要看着她的性命走向终结,他心中的痛与无奈,绝不会比任何人少。
晚风从宫道旁的银杏树上吹过,落下几片金黄的叶子,落在两人肩头。明几许上前一步,轻轻握住雁萧关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让雁萧关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
“都过去了。”明几许轻声道。
雁萧关侧头看她,眼中的沉郁渐渐散去几分,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道渐紧,“嗯,都过去了。”
月光洒下,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那些?藏在心底的沉重?与遗憾,终究会被往后的岁月慢慢抚平。
往后数日,雁萧关依旧按时上朝,只是眼底的沉郁总难散去。他不再提及囚室中的对话?,却默默安排好了一切,将送黛莺和走最后一程的事?告知陆从南时,雁萧关只说了句,“她是你妹妹,该见最后一面。”
他还默许了雁萧呈带着皇孙去见黛莺和,甚至让人将消息递到?了黛府,黛府二老爷与二夫人视黛莺和为亲女,得知消息后,两位老人红着眼眶进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