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黛府中长大,她渐渐褪去怯懦,眉眼间有了陆家?儿女的英气,渐渐长大后,他想象过她温婉中带着贵气的未来,没?想到?现实却是这般,落了个?形销骨立、面无血色的模样?。
黛莺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极冷的笑,带着几分自嘲,“陛下如今是大梁天子,掌生杀大权,管着万里江山,竟还会关心我这个?谋逆犯,阶下囚的胖瘦?倒是折煞我了。”
她的声音轻轻的,像一片羽毛落在地?上,却带着刺,扎得人心里发紧。
“我来不是与你说这些?虚的,中江的豪强门阀,手无寸铁死于屠刀之?下的无辜百姓,还有守城战时,你勾结宣毕渊意图刺杀太?上皇,搅乱天都的算计……”雁萧关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语气沉了几分,褪去了那点涩然,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严肃,“这一切,你为何要做?”
他的目光像灼亮的日光直直地?射进黛莺和眼底,想看清她心底最深的念头。这些?日子,他无数次回想,那个?他护了这么?多年的女孩,怎么?会变成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是权欲熏心,还是另有隐情?
黛莺和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遮住了眸中的情绪。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囚服粗糙的布料,动作缓慢而机械,仿佛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在抗拒什么?。囚室里静得可怕,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叫,更衬得这份沉默压抑。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为何?”
她像是在自问,又像是在回答,“大概是……想看看,这大梁的天能不能换个?人来撑吧。”
她猛地?抬眸,看向雁萧关,眼底瞬间燃起?一簇幽火,那是压抑了太?久的不甘与执念,“我是陆家?的女儿,陆家?满门忠烈却落得那样?的下场,凭什么??凭什么?弘庆帝能稳坐龙椅,凭什么?那些?昏官污吏能鱼肉百姓?我想让陆家?的人重?新站在最高处,想让这世道,换个?活法。”
“所以?你就勾结外敌,屠戮无辜?陆家?的荣耀是靠沙场浴血,忠君护民挣来的,从不是靠踩着百姓的尸骨、勾结蛮族堆起?来的!”雁萧关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像淬了冰,“中江那些?百姓做错了什么??他们不过是想安稳过日子,却因为你的野心,家?破人亡,死无全尸。”
他的话?像重?锤一下下砸在黛莺和心上,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了颤,脸色愈发苍白,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却没?有反驳,只是倔强地?抬着头。
她的声音响起?,“可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错已经错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也成了阶下囚,任人处置。”
看着她这副模样?,雁萧关心中的怒火稍稍平复,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沉重?。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还有一件事?,你该知晓,我不是什么?异姓王爷,我是陆卓雄的儿子,你父亲是我的亲兄长,你是我的亲侄女,我们身上流着一样?的陆家?血,同时也是真正的皇室血脉。”
“轰!”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黛莺和的脑海中炸开。她猛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雁萧关,瞳孔剧烈收缩,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极致的震惊。
宣毕渊的话?,弘庆帝的表现,还有那诡异的火凤印记……种种蛛丝马迹在它脑海里连成了一条线。
良久,她才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带着无尽的悲凉与荒诞,像杜鹃泣血,听得人心里发疼,“天意弄人……真是天意弄人啊……”
笑到?最后,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囚服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可笑着笑着,她眼底的悲凉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光彩,那是释然,是欣慰,甚至带着几分隐秘的满足。她看着雁萧关,眼神亮得惊人,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曙光,这样?真好,他成了天子,陆家?血脉坐上了龙椅。
还有陆从南,他也是陆家?的骨血,是真正的皇室血脉……这世上,再没?人能为难他们了,再没?人能欺负陆家?的人了……
她的神态转变极快,从最初的震惊、悲凉,到?后来的释然、欣慰,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被明几许尽收眼底。
明几许抱臂立在一旁,神色依旧淡漠,心中却电光石火般转过一个?念头,黛莺和所做的一切,或许并非单纯的权欲熏心,她的野心背后,表面藏着的或许是对陆家?遭遇的不甘,可她真正隐藏起?来得却是想要执掌大权,再不受辱的执念。
而这之?中,有几分是因着雁萧关和陆从南,又有几分是为着她自己,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