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萧关点头,“去取吧。”
不多时,几本?厚厚的册子就被送到了雁萧关跟前。翻开一看,上面的记录清清楚楚,“王阿婆,三?亩水田,买主,张某某”“李二郎,两亩旱地,买主,陈某某”,每一条后?面都跟着卖地人?的签字、日期,还有买地的大户或府衙官员的名字,甚至有些记录旁还画着小小的“逼杀”字,显然是老吏偷偷做的标记。
雁萧关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指尖在册子上轻轻敲击,“这些人?倒不愧是高门大户,做事一脉相承,难怪乱贼一来,跑得比谁都快。”
他转身对?老吏道,“你既熟悉府衙的田地往来,就带着人?重新统计城内的土地。凡是无主的荒田、被大族强占的百姓土地,全部登记在册。记住,统计时要挨家挨户问清楚,不许漏了一户百姓,也不许给那些大户留任何含糊的余地。”
老吏闻言,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惊喜,连忙躬身应下,“多谢王爷信任,小的这就去办,定不会让王爷失望。”
他不仅保住了性命,还能为城内百姓做些实事,这些年来,他在府衙里?浑浑噩噩,看着百姓被欺压却不敢反抗,只能凭着最后?一丝良心,偷偷留下这些微末证据。没成想,这些证据竟有朝一日能重见天日,还能帮百姓讨回公道。
当?天下午,临江城的大街小巷就贴满了告示。
告示上写着,“凡临江城百姓,不分男女老幼,每人?可分得五亩田地,无田者凭户籍登记,有田者需出示地契,无地契或地契不实者,按无主之地处理,官府提供种子与农具,秋收后?按朝廷规制征税,其余归百姓所有。”
这地方终究不是赢州,归大梁朝堂统治,许多事情?总得按着大梁律例来。不过仗着洪庆帝的宠爱,雁萧关在律法?之外动些手脚,给百姓多谋些好处,也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毕竟眼下中江混乱,能稳住百姓、恢复秩序,才是头等大事。
至于他们一开始以送粮种为借口,最后?却动了兵,这也不是没有理由,实在不行,大不了回头跟洪庆帝耍耍赖。反正他最后?往赢州一躲,任凭其他人?怎么言说,也碍不了他的眼。
告示刚贴出时,百姓们大多不敢相信。
可再看城内,那些原本?受伤等死的百姓,此刻已在医工的救治下止住了呻吟,往来的士兵军纪严明,别说烧杀抢掠,遇到百姓有难处还会伸手帮一把。他们这辈子从未见过这样的军人?,即便他们早前便对?雁萧关这位王爷有好感,可遭过兵祸的人?,对?这些人?高马大的军人?终究带着几分恐惧。
直到亲眼见着日子一天天安稳,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
住在城南的王阿婆,丈夫早逝,儿?子、儿?媳在乱军攻城时被杀害,只剩下她?一个孤老婆子,带着一对?年幼的孙子孙女过日子,家里?仅有的三?亩水田还被强占了去。
见了告示,她?拄着拐杖一步步挪到告示栏前,眯着老花眼反复看了又看,又拉住路过的人?问了三?遍,才颤巍巍走到一旁站岗的神武军士兵面前,声音发颤,“官爷,这告示上说的……是真的吧?老婆子真能把以前的田拿回来?还能再分到新田?”
士兵笑着点头,语气温和,“阿婆您放心,这是王爷下的令,绝无虚言。您要是有户籍,现在就能去府衙登记,明天就能领到新的地契和种子。”
王阿婆还是不敢信,直到傍晚,她?看到邻居拿着崭新的地契从府衙回来,地契上盖着鲜红的官府封印。邻居见她?还在门口张望,主动走过来,激动地说,“阿婆,是真的,我刚才去府衙登记,官爷还问我以前有没有地,我说被逼着卖了,官爷立刻让人?去查册子,最后?不仅把我原本?的两亩地还了回来,还添了三?亩,凑够了五亩。”
王阿婆这才彻底放下心。
第二天一早,她?揣着用布包了三?层的户籍,牵着怯生?生?的孙子孙女,一步一步往府衙走。负责登记的正是之前那老吏,他仔细对?照着户籍册,又翻了翻藏起来的旧记录,确认王阿婆就是那三?亩水田的原主人?,当?即给她?办了新地契。
“阿婆,城里?的大户都跑了,他们名下的田地全被充公。您以前的三?亩水田归还给您,加上您和两个孩子,每人?能分五亩,现下您家总共能有十?五亩田地。”老吏把地契双手递过去,语气恭敬。
王阿婆接过地契,指尖反复摩挲着上面的字和封印,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哽咽着说,“多谢王爷,多谢官爷……我儿?子要是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类似的场景,那段时间在临江城各处上演。以前被大族强占田地的百姓,拿回了属于自?己的土地,无家可归的流民,也终于有了安身立命的田。
短短五日,临江城就登记了两千三?百多户百姓,分发出去的土地足足有一万一千五百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