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弘庆帝猛地从?坐直身子,原本苍白的面容上瞬间布满怒气,眼底的悔恨被震惊彻底取代,连带着咳嗽都忘了。
太平道是近来崛起的乱党,打着“诛豪强,杀士族”的旗号,专挑高门望族与地方豪强下手。数月前,他们还只是些不成气候的小贼寇,可这才短短几日?时间?竟已聚众成势,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陛下,折上说,太平道的逆贼不仅攻陷了云州城,还放出?了府衙大牢里的囚徒,裹挟着沿途流民,正朝顺州城方向?进军。”元德赶紧接过密奏,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字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顺州城守将已连发三道急报,请求朝廷速速派兵支援,否则顺州城危在旦夕啊。”
弘庆帝闭上眼,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阵阵发黑。他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睁开眼,顺州城非比寻常,那是大梁中原腹地的咽喉要地,于大梁而言,既是粮草转运的枢纽,也是抵御内患的屏障,绝不可失守。
他立即就要下令让京外驻军驰援顺州城,殿外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通禀声落下,太子一身风雪地走了进来,肩头、发梢还落着未化的雪粒,神色焦灼不已。“父皇,交州急报,昨夜交州河堤突然溃决,洪水泛滥,淹没?了数个?县城,数万百姓流离失所?,地方官府人手不足,根本无力赈灾。”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弘庆帝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连呼吸都变得滞涩困难。北疆来犯、中原逆贼、交州水灾,再加上西边战局未明的明州,桩桩件件都如锋利的刀刃,狠狠刺在他的心上,让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
殿内烛火摇曳,跳动的光影映照着诸位大臣紧绷的面容。
弘庆帝端坐御座,脸色依旧苍白,却强撑着帝王威严开口?,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疲惫,“如今北疆兵临、中原逆贼作乱、交州水患肆虐,桩桩件件,皆是困局,尔等有何对策,尽可直言。”
话音刚落,一人率先出?列,躬身奏道,“陛下,交州水灾十?万火急,数万百姓流离失所?,若不及时赈灾,恐生民变,臣恳请朝廷即刻拨款拨粮,派得力大臣前往主持赈灾事宜。”
“赈灾固然重要,可中原逆贼更?近,太平道聚众数万,已攻陷云州城,此刻正猛攻顺州城,顺州城危在旦夕。”另有人当即反驳,语气急切,“顺州城乃中江枢纽,一旦失守,逆贼便可长驱直入,直逼天都,当务之急是派兵驰援顺州城,而非纠结赈灾之事。”
“荒谬,”一人厉声驳斥,“百姓无粮无居,便会沦为逆贼羽翼,届时逆贼何止十?万?赈灾便是断逆贼根基,怎会是纠结。”
大臣各执一词,其余官员或附议赈灾,或力主御敌,朝堂之上顿时吵得不可开交。
宣碧渊立在群臣之中,始终沉默不语,只偶尔用眼角余光扫过御座上的弘庆帝,眼底神色晦暗难辨。
“够了。”弘庆帝猛地一拍御案,剧烈咳嗽几声后,目光落在一直静立一旁的太子身上,“太子,你素来有主见,说说你的看法。”
太子上前一步,身上的风雪尚未消融,神色却异常沉稳,“父皇,儿臣以为,赈灾与御敌皆是事关大梁国祚的大事。”
他抬眼扫过争论?不休的众臣,历来温和的声音掷地有声,“交州水灾不可放任不管,需派一位重臣前往,与地方官府共商赈灾之策,既能安抚民心,也可统筹官粮安置流民,防止有人趁机勾结逆贼。”
“至于兵力调配,天都现有数万禁军,可从?中抽调两万禁外军驰援顺州城。禁外军常年戍守天都外围,且熟悉中江地形,最快十?日?便可抵达顺州城,足以解燃眉之急。”
“至于北疆方面,乌信将军远在明州,一时难归,可调临近岭水的倥城守军,死守后续防线,阻挡北疆大军南下,同?时快马传信乌信将军,令其在稳住明州局势后,即刻领兵回援北疆。”
话音刚落,便有大臣皱眉质疑,“太子殿下,抽调两万禁外军后,天都防卫是否太过薄弱?且倥城州守军兵力有限,未必能抵得住北疆大军的攻势。”
“禁外军主力仍在天都,抽调两万后,剩余兵力足以镇守天都。”太子从?容回应,“倥城州守军虽少,却可联合周边州府的驻军,以朝廷粮草为饵,借其兵力共同?御敌。眼下危局,唯有取舍,方能求存。”
弘庆帝看着太子坚定的眼神,心中微动,正要开口?准奏,宣碧渊却忽然出?列,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太子殿下之策,看似周全,却忽略了西域的重要性。乌将军归岭水,明州一旦失守,西域联军便会顺势东进,届时大梁将腹背受敌,局面更?难收拾。”
一时间,朝堂上不少大臣纷纷点?头附和,“正是,西域那边战局未明,若急召乌将军回援岭水,焉知明州能否固守城池?”
紧接着,宣党官员亦纷纷开口?,言辞恳切却立场坚定,“绝不可放任乌将军离开明州回守岭水,否则西域一失,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