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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2 / 2)

小凤卿不怕看,他单眼皮,薄嘴唇,颊边一粒淡褐的小痣,鲜活多情,正是戏文里说的“相思痕”。

这副面孔涂了水粉,勾了眉眼,便成了摄魂的佳人。

台下人爱的,原就是这层画皮。

他边吃边和下人们逗着趣儿,顾焕礼也随他,反正家里家外都知道他好这口。

吃完早饭后,俩人便又坐上汽车逛大街去了。

顾焕章没和他们打照面,喝了咖啡读了报,直直去了后花园。

他在园内一处僻静角落单辟了一间禅室,不大,但每日都有人仔细打扫、更换供奉瓜果。

里边儿除了焚香味,还有一股子丁香花的味道,他特意交代人去找的香料。

丁香常见,时令期间,满京城都可以见到。一团一堆,凌乱的花影儿,蓝白紫,不艳丽,绿叶儿和花都素得漂亮。

朦朦胧胧,老远鼻尖儿就有了香气,记忆里京城就是这股子味道。

好像那个人,也该是这个样子。

他取来三支线香,拿火机点燃,轻轻把捻子吹亮,对着正中的小龛,像每日做的那样,拜一拜,然后插到香炉里。

他没念叨,也没求些什么,就这么安静地在幽香中站上一会儿,便转身又回前院书房处理事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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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管家老孟一报完账,金宝便捧着珐琅暖手炉凑进来,“爷,通吉洋行的密施特李到了。”

顾焕章对他的奇异称谓见怪不怪,见客到了便起身迎着。

李轸一身新派西装打扮,帽子下耷拉了根辫子,见了人便伸手行握手礼,可嘴上却还是久仰久仰,他一边握手一边打量顾二。

果然是个招惹风流的样子。

幸而一双黑眼睛冷峻,浓密的睫毛又滤掉了几分神彩,这才给这人添上了几分深沉。

“仲麟兄,久仰大名。”顾焕章开口叫着他的字,好似带着几分亲切。

李轸刚要再探几分,对方却没再寒暄,一掀袍子,坐上太师椅,直奔主题,“仲麟兄对张家口的货栈感兴趣?”

金宝闻声捧出个描金匣子,这是主子谈判的筹码———十二张察哈尔的地契。

他加着小心,妥善放好,又躬身退了出去。

主子的事务还都不让他参与,他便只守在书房外边。

过了几刻,他在听着自鸣钟齿轮声快要打起瞌睡来,这才终于传出自家爷的一声“成交!”又看着李轸耳尖通红,一脸愠色地摔门而出。

金宝赶紧狠着掐了自己一下,又打足精神,进了书房说着吉利话候着吩咐,“恭喜爷,又成了大买卖!”

可这奴才心里却想着,主子挣了这么多钱,也没个可心人儿能让这爷往外花钱,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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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轴】:大轴为整场演出的最后一个节目,节奏紧凑、场面火爆,旨在营造热烈收场,满足观众“乘兴而归”的心理,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有最红名角出演。倒数第二个节目为“压轴”,也是一出高水准剧目,承前启后,既稳住观众情绪,又为最后的大轴铺垫高潮。

梨园戏码顺序极为严格,角儿都极其重视。但在之后的时间线(民国后),由于名角竞争激烈,逐渐将重头戏前移为压轴,大轴反而成为“送客戏”,也有此演变过程,故作说明。

【跟包儿的】:清末民初北京梨园行话,指专服务角儿的私人随从。“包”指戏箱行头包裹(名角行头较为贵重),引申为“跟着”随身照管之意。

第4章

“挺尸呢皮猴儿!”师娘冲着柏青的破棉被窝叫唤,生怕这动静儿小似的,又在人脸上使劲儿一掐。

“今儿去禄米仓胡同当白执事,误了时辰,仔细你的皮!”说话间又把一身粗麻孝袍甩在人脸上。

柏青小小年纪就被卖给了师傅。他还没出师,师娘嫌他挣钱太慢,便又为他安排了些别的差事。

“什么是白执事。”柏青这就被惊醒了,迷迷糊糊扯下孝袍,话音还未落呢,后脑勺就又挨了一巴掌。

“跟着走道儿就能挣钱的差事!”师娘又丢给他一双黑靴,“快着点儿穿!”

汉人讲究“养生送死”,这“送死”的排面儿往往比“养生”更加重要。

所谓白执事,就是在大户人家在出殡时,穿着孝袍戴孝帽,举一根白纸条粘的哭老棒,走在队伍前面扮成孝子贤孙的活计。

丧事排面讲究热闹,和戏是一样。

甭管几个人留守床头送的终,气儿一咽,孝子贤孙们都纷纷归巢现身。有一个算一个,遗嘱连忙看看清楚,然后一起张罗着厚葬。

十里八街的,总要争着落一个孝顺名声。

苦哈哈们也混在一眼瞧不到头的队伍里,沿街行进。陪死人走上十几里的黄泉路,换六七个铜板,也攒作自己的棺材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