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松扭过头去,忙应道:“劳烦小哥了?,我?们这?就进去。”
重?回铺里,张二爷正端着茶碗慢条斯理地啜饮,见他们进来,温声道:“二位商量得如?何?若是觉得价钱低,咱们还能再议。”
裴松牵着秦既白在柜台边站定,既这?般说了?,他便也不多绕弯子?,声音温和?却字字清晰:“张二爷,实不相瞒,来之前我?与既白便合计过这?小鹿的价值。您说秋鹿毛稀、毛色浅,这?确实……可好?山货也得配上对的人不是,我?俩也打?听过,那镇上富户家的小姐夫人们做暖手筒、护膝,要的就是这?干净素色的皮毛。至于赋税与鞣制成本,您是老行家,定比我?们猎户门?路通达,断不会真占去多少利。”
他搓了?搓手,有点?儿心虚,可这?做买卖不就靠着一张嘴,被?人驳了?便驳了?,又不会少一块儿肉,可若人家应下,那不是皆大欢喜。
咽了?口唾沫,裴松继续道:“我?们是想着,常来您这?儿换银钱,图个省心可靠,可二两八钱确实比预想少了?些。”
“张二爷,您看这?样成不成?咱凑个整,三两银,也图个三阳开泰。这?价钱,既不会亏了?您的本金,也能解我?们的急,往后我?们再猎到好?山货,依旧先送到您这?儿来,您瞧如?何?”
张记铺面虽然不大,可经营这?行当多年?,早攒下了?厚实底子?。
一头小鹿多个二钱或少个二钱,不会如?何,左右不过是赚多赚少罢了?。
张二爷看着裴松,又看去他边上的秦既白,秦家大郎他也算是瞧着长大,他那个继母苛薄寡情,将个十来岁的汉子?磋磨得瘦骨嶙峋。
倒是这?成亲了?小半载,眼见着壮实起来,若不是方才卓青先提过,他当真是不敢认,想来日子?过得不错,他身?边这?裴家哥儿,是个温厚良善的爽利人。
他做人爽利,他自然也不含糊,沉默片晌后张二爷忽而?笑了?:“罢了?罢了?,三两就三两!咱也算是老交情了?,这?若换了?旁人来,可没这?价钱。”
裴松闻言,紧绷的肩膀霎时松了?下来,他转头看向秦既白,眼里满是欣喜。
汉子?也弯了?弯眼,朝掌柜拱手道:“多谢张二爷通融,往后有好?货,我?们定先想着您。”
掌柜摆了?摆手,叫青卓取来银子?,当面称下三两,又用油纸垫了?下,这?才递过去:“银子?你俩点?点?,数目没错。小鹿放在我?这?儿,你们放心便是。”
秦既白接过银子?,却又转手交到夫郎手里。
裴松本想他自己收着,可看他不住往自己这?塞,笑着收进了?怀中。
当朝猎户缴税,在册的需每年?缴纳人头税,猎到大宗山货,需另外缴纳筋角税,直接到府衙或由皮货行代缴均可,否则便是作奸犯科,按律杖罚。
秦既白接过掌柜递来的凭条,他识字不多,可却认得那行“张记货行为之代输”的正楷小字,他道过谢,将凭条小心折好?,揣进了?衣中。
这?次过来,筐底的干草下,还顺道带了?猞猁骨,倒也不为立时便出手,只是想先各处寻寻价。
张二爷摇了?摇头,猞猁皮是上等贵货,因?着价高,鞣制出来也很难找到合适的路子?售卖。
富商大贾多是先看中皮板,再请了?绣娘缝制,他若收下来,开价不会太高,倒亏了?皮毛。
可这?兽骨他倒晓得一地去处:“你俩到镇上的开元堂问问,那处是咱这?地界最好?的药堂,兴许有得收。”
俩人听到这?话,忙道了?谢,背起筐子?,转身?出门?去。
许久,张二爷瞧着那犹自晃动的棉门?帘子?,抬手啜了?口茶,茶已凉,味稍苦,他却挑眉笑了?笑,这?秦家小子?,苦尽甘来,寻得个好?夫郎。
第70章方小大夫
天色阴沉下来,云层被风吹散,露出半块灰蒙蒙的天。
路旁老?树没了葱郁,光秃秃的枝桠像枯瘦的指头戳向天空,仅存的几片褐黄枯叶悬在?枝头,风一吹就打?着旋儿往下落。
山风裹着寒气往衽口里钻,裴松忍不住缩了缩颈子?。
秦既白忙握紧了他的手,又凑到嘴边呼着热气,眉心皱作小山峰:“晨里叫你多穿件你偏不听,要么咱先回家吧,明儿个再去,别再冻着。”
裴松弯起眉眼,温声道:“哥不冷,走这一路早热乎了,不信你摸摸。”
汉子?伸手贴到他颈侧,确是?暖乎乎的,可他仍不放心,将穿在?外的单褂脱了下来,往裴松身上披。
裴松急起来:“哥真不冷,你穿着。”
“我里面穿得多,你把这披上。”
劝不下人,裴松只得将褂子?穿好,衣衫虽满是?布丁,可穿上身却立时暖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