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如?何使得,来者皆是客,我?还要将您二位请作上宾的。”
一番客套后,伙计将小鹿过秤称好?重?,四十二斤,有些偏小了?。
张二爷绕过柜台步上前来,他俯身?细瞧了?瞧小鹿,用拇指按了?按鹿腿的肉,又翻起鹿唇看了?看牙口,缓声道:“是新?鲜,这?小鹿该还不足年?,肉质正鲜嫩。”
他先夸耀一番,却又缓缓皱紧了?眉头:“可惜了?,终究是头死鹿。活鹿尚能卖肉、取血,死鹿只能剥张皮再剔点?碎肉,眼下秋来野物正多,恐难卖上好?价。”
秦既白未言语,只沉默地看去掌柜。
他正踟蹰,边上裴松缓慢伸来手,将他握紧实了?。
本还浮荡的心一下就稳当起来,他反手握住,笑说:“张二爷,实也不瞒您说,眼见天冷下来,家中正等银钱制衣,这?小鹿……您能看到多少银钱?”
“秦家小爷,你也是懂行的人。”掌柜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浮尘,语气放缓了?些,“这?鹿皮虽说完整,可秋鹿的毛还没长密,御寒不及冬皮,毛色也偏浅,做不了?大件皮袄,顶多裁成护膝、暖手筒。”
“你这?皮子?该是没缴筋角赋税,我?若收了?,得先刨去这?银钱,还得找匠人鞣制,算上人工成本,又是一笔开销。念在咱俩是老交情的份上,二两八钱,你看如?何?”
秦既白狩猎多年?,与张记皮货铺子?打?交道,还是近几年?的事儿。
闹街本就不大,猎户往来总会认出来,他那会子?偷摸攒银钱,张记铺子?位置隐蔽,掌柜、伙计嘴都严,不会叫他阿爹晓了?去,长此以往,他便惯来了?。
可适才听掌柜的意思,是要在价钱上做文章。
秦既白抿了?下唇,心里门?儿清,掌柜这?话儿半真半假,秋时野物虽多,可这?般完好?的小鹿皮,村里未必能寻着第二张。
还有这?鹿肉,就算不鲜吃,也有多种法?子?存储,眼下天凉,硝石制冰镇上,再放到地窖里,能保小月。
他沉默良久,缓声道:“这?小鹿说到底是我?与夫郎一块儿打?的,我?一人做不得主,我?俩商量一下再同您说清。”
掌柜闻言,指尖在柜面上轻轻敲了?敲,倒也没露出不耐,只笑着看去裴松。
平山村地界不大,俩人成亲的事儿乡邻皆知,又听闻秦家大郎上赶子?入赘,还是个年?长他许多的老哥儿,都当是笑话儿扯闲唠嗑。
谁想他二人自打?进门?,那手便没松开过,倒比寻常夫妻还要恩爱。
没拿筐子?,秦既白同裴松掀帘出去,仰头却见天色阴沉,云层稀薄,山风又劲了?些。
出来时天还晴朗,因?此俩人穿得不多,到现下却忽然转冷,秦既白拉着裴松到了?个背风的角落,又反身?堵住风口,一边搓他后背,一边问他冷不冷。
挺厚实一副身?板子?,手脚都还热着,汉子?却这?样小心他。
裴松脸色红了?红,他摇摇头轻笑道:“哥不冷,倒是先说说这?皮子?……你是啥想法??”
秦既白叹了?一息,缓声说:“这?小鹿的皮毛虽不及冬皮密,可胜在完整,镇上富户家的夫人们做暖手筒,最喜这?浅毛色。至于赋税与鞣制成本,张二爷常年?收皮子?,早有固定的门?路,哪会真亏多少。”
“可若实在说,这小鹿皮即便硝制好后,最多不过二两半银,只合上鹿肉,确给得不多。”
耳际风声簌簌,裴松温声开了?口:“二两八钱,虽比咱们预想的少些,却也不算很亏,你若是不想坏了?这?交情,倒也能应下。”
家中时,俩人便合计过,这?样一头小鹿,虽被竹刺破了皮面,可肉质鲜嫩,该有小三两。
见汉子?仍犹豫,裴松指尖轻轻蹭过他冻得发红的耳垂,声音里带着暖意:“若如?此,咱便再同他磨磨,看看能不能有些来去。”
“我?晓得你心思,常来这?一家,便觉得安心可靠,可这?皮子?不是小事,多几十文也能买袋精米或白面。”
“实在谈不拢,咱们多跑几家,闹街不合宜,就上镇子?,左右皮子在咱自己手中,心中有底。”
风声渐紧,天光也黯下来。裴松的声音却温柔而?坚定,仿佛不论如?何,他都会站在他身?侧,仿佛只要有他在,万事都有他托底。
秦既白吸了?吸鼻子?,俯身过去将裴松抱紧了,下颌贴着他的颈侧,轻轻磨蹭:“嗯。”
这?大个汉子?,压在身?上好?沉的。
裴松用劲儿撑着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忽然,铺门?的棉帘又被?掀开,伙计青卓探出头来,缓声道:“秦家小爷、裴夫郎,掌柜的让我?来问问,您二位商量好?了?没有?耳听着起风了?,要么咱进屋说吧,别再寒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