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它同?俩人熟稔了?些,心里大抵清楚,不管怎么叫骂都逃不出?去,索性收起狂躁性子?,安安静静地歇下了?。
秦既白取了?些小米子?撒在地上,山野鸡滴溜着眼珠子?转了?一圈,随即扑腾起翅膀埋头吃起来,尖喙敲着地,笃笃作响。
待安顿好?鸡,他才翻出?条干净布面,把仍有些潮气的猞猁皮子?仔细擦干净,里外三层包裹紧实,收进了?皮货筐子?里。
眼见着天色不早,汉子?找了?处背风的地界将木盆搬过去,脱下了?衣裳。
他伤愈后身子?骨越发壮实,秋凉时往水泡子?里蹚也不当?回事?,可裴松还是给他烧好?热水仔细兑温了?。
他蹲过身,掬起一捧撩在膀子?上,温水淌过皮肤,好?生舒坦。
不由得想到?今儿个长夜,脸色泛起红,趁着夜色渐浓,将亵裤也一并褪了?去。
擦洗干净后,秦既白披下头发,只用条绦带随意系上,几缕长发散在身前,虽仍有些毛糙,却掩不住清俊温然。
他出?来时,面条已经出?锅,裴松正在炒兔肉。
上回家中吃兔子?,汉子?身伤未愈,裴椿都不敢放红辣,就着青椒段炒香,眼下没了?顾及,明儿个也该起程,裴松便将余下的红辣椒都放了?,热气腾腾的一锅子?,呛得人眼泪四溢,却也口水横流。
见人在石凳上坐定,裴松将面条端到?了?他跟前:“山野条件不比家里,就一个锅子?好?烧,你先吃着,别坨了?。”
秦既白垂眸瞧着这一碗咸肉面,热气徐徐升腾,和着石灶间?浓郁的辣味齐齐往眼底钻,闹得人红了?眼。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给他庆生辰了?,阿娘过身后,他的生辰只与天地山水作伴。
他躺在坡子?上,层云千叠,一根毛草叼进嘴里,嚼不出?咸淡。
裴松见他不动筷,知晓他是在等自己,这小子?向来犟,他没再劝,翻炒间?被红辣呛得咳嗽:“马上、马上就好?。”
“嗯。”秦既白轻轻应下一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里极尽温柔缱绻,石凳太矮,他手肘抵在膝头,又撑起下颌,“松哥,你今天喝酒吗?”
打着锅壁的铲子?顿了?下,裴松扭身看他,正见汉子一双眸子灼热而坦荡。
他伸手挠了把泛红的耳朵:“你晓得的,哥不大会喝酒,到?时候再闹你。”
“那喝吗?”汉子又哑声问了句。
裴松咽了?口唾沫,就感觉胸膛子?似是燎起一团火:“那……那喝吧。”
黄酒坛子?落上石桌,汉子?轻轻启了?封,给俩人各倒了?小半碗。
酒液清泠泠地淌进碗底,一股子?甘洌的辛香。
白面不多,只堪堪做了?这一碗长寿面,裴松给自己蒸了?个干面饼子?。
一袋子?干面馍饼,对付了?半个来月,可算要到?头了?。
秦既白却执起筷子?,照着那白面条中间?夹去。
“这是长寿面,不能断。”裴松急着拉他手,“从头吃到?尾,长命百岁。”
秦既白余光扫了?眼他冷碗里的饼子?,背进山这么久,面饼受潮发过霉,裴松心疼粮食,剥掉了?霉处继续吃,却用这金贵白面给自己新做了?一碗,他沉声道:“我不讲究这个。”
裴松歪头瞧着他笑,现下倒说不讲究这个了?,没成?亲那会儿,是谁因为个生辰八字哭丧个脸的。
他伸手揉他脸颊:“你小子?不就在乎这个,还天煞孤星来着。”
说起这茬儿秦既白就脸热,那会子?家中银钱多给他看病买药了?,所剩不多,可裴松还是带他寻了?方士,重新打卦算命。
自己命格如何已忘得差不多,却牢牢记下了?他与裴松的合婚,那方士说俩人虽相差六岁犯六冲,可八字却极合适,是能相守一生、白头到?老的姻缘。
相守一生、白头到?老,秦既白再没听过比这还美好?的词。
他再不信旁的,只信这几个字。
筷子?轻轻收了?回去,汉子?温声开?口:“那我不夹断了?,咱俩一块儿吃这一碗。”
“非得给哥吃?”
“嗯。”
裴松夹了?筷子?兔肉进口中,辛香滋味溢了?满喉,连胸腹都腾起热潮。
他不再推拒,和秦既白就着一只碗,将长寿面分吃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