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松顾不及手臂伤口正在渗血,撑着地面踉跄起身,快步冲到土沟边,将紧插的长/枪用力拔出。
他紧紧盯着猞猁狲的动向,猛地沉肩发力,“砰”的一声震鸣,枪头直直刺向它的后心,鲜血迸溅。
枪尖穿透皮肉的闷响在林间格外清晰,猞猁狲的身体骤然僵住,四肢徒劳地蹬了两下,随后重重坠落。
秦既白被这场面惊得双目圆睁,心中如有骇浪惊涛奔涌澎湃。
直到裴松朝他扭过头,高声喊起:“白小子!逮到了!”
他才恍惚着回过神,轻轻勾起唇角应声:“啊……逮到了。”
想起汉子先前教过的那些,裴松没敢轻易上前,他捡了块儿大石头握在手里,若这畜生反扑咬人,他便猛砸过去,给它个痛快。
秦既白收起弓箭,快步走到裴松身边,男人高兴的满面喜色,可他脑中竟全是他方才的模样,如鹿般强健的双腿,狼般敏捷的身形,长/枪投出时疾如破风,拉扯得匀称身形矫健精悍,让他心口怦动。
猞猁狲气息奄奄,可生在山林的野兽,并没有那般容易断气。
裴松提着口气,指头捏紧了石块子,正要上前,却被秦既白按住了手:“我来。”
他急于说些什么,却听汉子开口:“没必要勉强自己。”
骨节分明的大手接过石块子,又将人护到身后去:“松哥别看。”
裴松本想一鼓作气,可被打了岔,这口子气就陡然泄了下去。
他索性背过身,耳朵却不受控地竖起来,握紧拳头听到“咚”的闷响,随即那畜生一声低呜,再没了动静。
猞猁狲这种大货,要紧的还是皮毛,得趁着血热赶紧剥脱下来。
俩人这一路跑出数里地,工具多不齐全,得先回洞穴再做打算。
这一头猞猁狲半丈来长,少说四五十斤重,好在有杆子长/枪,当作挑杆上肩,如此先扛回山穴。
秦既白个子高些,走在后面,也好背上花椒筐子,他目光一瞥就注意到裴松破烂的衣衫下刮破的皮肉,血珠子一串串往外冒,瞧得他心口生疼。
可裴松却丝毫不在意,朗声问他:“这皮子卖了,肉要咋办?咱自己留下吃吗?”
枪杆抛过腊,有些许滑,汉子伸手拽住猞猁狲短小而厚实的尾巴,往自己这边拉了拉,才缓缓开口:“皮子价值最高,可肉和骨也有大用途。”
猞猁肉口感柴、味腥膻,并不算好食材,可往镇上肉铺送,却有人专等着收。
冬日里体虚的人家,会称上小斤回去,配着当归、黄芪炖锅肉汤,说是能补气血、抗寒邪,比普通猪肉贵上三成也有人要。
余下的可制肉条,用花椒、粗盐腌透了风干,装在油纸袋里当“山珍肉干”卖。
走南闯北的客商路过,总爱带些做路上吃食,暖身抵寒,盈收比鲜卖还高些。
猞猁骨更是紧俏,药铺会整根收去,和杜仲、人参一起泡药酒。
也有药农买去磨成细粉,掺在膏药里,专治跌打扭伤,据说比普通草药膏见效快许多。
裴松听着,心中止不住欢喜,满脑子都是白花花的银锭子,嘴角快要咧到耳朵根。
猞猁狲实在太重了,眼见着快到山穴口,俩人寻了处地界先作休憩。
日头西落,连绵远山一片霞光,山风裹了湿意渐冷下去,将两鬓碎发吹得纷乱。
秦既白伸手揩了下裴松满是尘土的脸颊,正想问他手臂疼不疼,却见这人站起身,就往山林子里扎:“你歇会儿,我去瞧瞧究竟怎么回事。”
不远处就是俩人下的陷阱,方才他便疑惑,那竹刺削得十足锋利,又用石块子压紧实,怎么就让这畜生跳出来的。
秦既白累得腿脚酸痛,可见自家夫郎如此生龙活虎,长叹一气,手撑着土面跟着爬了起来。
密林平地处陷阱残破不堪,横搭的几根竹竿全然断裂,铺在上面的层叠叶片也已四散,山风起时,哗啦啦一阵碎响。
裴松蹲在坑口朝下望去,不由得瞪圆了眼,他正要扭头喊人,就见秦既白跟了过来。
“怎么了?”汉子见他神色,不由得颤声问道。
裴松简直要跳起来,他手指着下面:“白小子!”
秦既白凑近了来瞧,就见坑底躺着一只小鹿,毛色还是嫩黄的,像刚褪去胎毛没多久,想来满打满算不过半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