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此,秦既白将狗子捧于掌心,两指探口?,低头去看它的舌头,正见到一溜紫黑。
这?姿势并不舒服,狗子仰着毛脑瓜呜呜唧唧直叫,却?是顶听话地没有下嘴咬,虽然它才冒头的奶牙咬不疼人,还是让人心口?温软。
可裴松却?仍想着那四?爪白的踏雪,汉子年少时候过得不如意,因此到了裴家,他总想待他更好一些?,即便是养小狗,也想让他称心,他抿了抿唇:“别将就?,实?在不成哥去村西看看,那儿养狗的多,总能寻到一只踏雪。”
秦既白又如何不知晓裴松的心思?,他虽只他一个夫郎,自小一门心思?吊在他身上,从没同别家姑娘或哥儿过多往来,可他见得却?多。
就?拿他后娘卫氏来说,她待人好,是三分好七分说,就?是一件不起眼的白瓷瓶,经她口?里过一遭,也能变得稀罕起来。
可那瓷瓶还是瓷瓶,釉色没多亮一分,瓷胎也没细一分,掂在手里还是轻飘飘。
裴松却?不同,他喜恶分明。
待你?好便是实?打实?地待你?好,不掺杂半分的虚头巴脑。
这?若是放在从前,秦既白或许真就?过不去心里的坎,执著着四?爪踏雪。
可眼下他忽然就?豁然开朗了,也许是已经拥有了足够多的欢愉,让他不必再拘泥往昔,而苍云也合该是独一无二。
最?要紧的,这?小狗崽同他一样亲裴松。
他实?在欢喜。
秦既白温声开口?:“不将就?,这?只就?很好。”
裴松细细看了他良久,见他不似作伪,这?才点了点头,同刘大家道:“婶子,我们要这?只。”
……
三伏天的西拐口?像个烧透的瓦罐,日头晒得路面直冒热气,一滴汗掉到地上转眼就?瞧不见。
孙屠户家的猪肉摊支着顶旧草棚,棚下悬着块儿破粗布用来遮挡西斜的日光,这?布头经久不换,早都黑乎乎地包起油浆,倒也成了个招牌。
这?若说买东西,还得是村口?的闹街物件齐全,可平日里农家人疲于赶这?趟脚程,便多到附近的摊子上瞧一瞧。
见有客来,孙屠户忙笑脸相迎:“客官您瞧瞧这?下水,都是晨里现背回来的,新鲜着嘞。”
村中人家多不富裕,好一些?的食细米白面,桌上偶尔能见荤腥,穷如裴家的,日日糙米谷壳拉嗓子,得是天上下元宝了才好买一小块儿鲜肉。
吃得人少,这?猪肉摊便不似闹街似的能日日现杀,尤其这?三伏天,根本存放不住,因此多是几家屠户相互搭一搭,凑钱合进?半扇,再各自挑些?肉回去摊子卖。
俩人还没应声,就?听呜呜唧唧一声叫,狗子闻见了味,自裴松怀里探出头去,小尾巴甩得欢快。
裴松笑着弹了下它的毛脑瓜,同汉子一道走上前:“今儿个不瞧这?下水,店家还有鲜肉来?”
“有嘞有嘞,怕日头晒坏存到窖里了,这?就?去给您取。”孙屠户就?着襜衣擦了把手,脚下却?没动,他瞧着这?小狗,眼馋。
裴松笑着往前抱了抱,小狗子也不怕生,鼻尖凑到孙屠户手边轻嗅了嗅。
他家里也养狗,可又惯喜欢这?般大小的,奶牙都没长齐,呜呜嘤嘤叫起来心都跟着发软。
瞧了会儿,这?才想起正事,孙屠户一拍大腿急匆匆走进?了院儿。
不多时,他抱了只灰褐的陶土坛子回来,“咚”的一声响,落在了案板上。
孙屠户打开坛子封口?,将猪肉拎了出来,这?肉已按着部位切好,五花肋条、后臀子、前排……
“瞧瞧这肉!鲜着嘞!”
裴松荤食吃得少,不多会看肉,又怕凑得近了,狗崽子要翻腾,抬肘碰了碰汉子的手臂。
难得被央着帮回忙,秦既白面上虽沉静,心里却?欢欣,忙上前低头来瞧。
指头轻捏了捏,他转头同裴松低语道:“这?臀肉肥瘦匀称,不泛灰、不塌软,是今早刚分的鲜货。”
孙屠户在旁听着,立刻接起话来:“这?位爷们儿是懂行的!这?肉我存在井窖的坛子里,到现下还透凉着!”
裴松点点头:“那成,就?臀子吧!烦请帮我切一吊。”
裴松爽利,孙屠户自也不含糊,照着比划好的大小下了刀,又给搭了一块儿猪板油。
这?板油可是好东西,熬出的猪油喷香,炒菜自不必说,清汤面里挖上一勺,连汤带面都裹着股荤香,暖到心窝里。
煸下的油渣配着青菜炒,很是下饭。
雪白的油膏在掌心晃一晃,孙屠户朗声道:“瞧瞧这?分量,成不成?”
“可太成了!”裴松笑起来,忙叫汉子递了铜钱过去,正正好好二十?文,串得紧实?。
孙屠户笑着接下钱,瘦肉用麻绳子吊起来,板油软塌不好提,拿片鲜荷叶包包好,一并交到了汉子手中。
“多谢了。”
他话音方落,裴松怀里的黑毛团忽地昂起了头,朝着孙屠户颇有气势的一声“呜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