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地去了?啥日子?啊还下地!”裴椿急得直跺脚,“这秦既白也是,啥都由着他?。”
因着今日成亲,新?人不该见?面,虽说俩人早睡了一屋,可昨夜秦既白还是守规矩留在了裴榕卧房。
俩汉子?都是少言寡语的性子?,躺在一屋也说不上几句话,裴榕早早歇下,倒是秦既白一想到要和裴松成亲,嘴角就没下去过,长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安稳。
裴松那屋的房门才“嘎吱”响了一声,他?便跟着爬了起来。
四垄麦地被踩坏后,一家人赶早集买了种?苗回来,将空下的田垄补全了,又忙不歇地将水田的秧子?插下,一连干了好几日,终于得见?一片齐整的绿。
前夜下了场雨,虽到了晨间就停了,可裴松还是不放心?,生怕雨大了涝地,将才种?下的小苗沤倒了根,扛起锄头就往地里?去。
要说秦既白,裴榕仰天又叹了一息:“你还不知道他??咱哥让他?往东他?不往西,让他?上房他?不下地。”
裴椿跟着点头,转而又弯眉笑了起来。
……
暮色四合,红日缓慢坠进山坳,长野和村落全然融进薄暮里?,裴家门庭若市。
因着家中长辈故去,亲戚也多断了往来,本以为凑不出?几桌,谁料左邻右里?都来了。
欢声笑语间客人皆不空手,一吊肉、两条小鱼、满筐黄瓜、半篓菇子?,全都堆在灶房的角落里?。
见?裴家人手不够,没人帮衬,来吃席面的婆婆、阿嬷便挽起袖子?干活儿,噌噌哐哐地炒起菜来,不多时香味便飘满了院落。
眼见?着摆下的两张桌子?不够用,裴椿紧着上邻家搬了一张来,桌前坐不下了,又拎来木凳、马扎。
好在小娃娃本就闲不住,嬉嬉闹闹的满院乱窜。
备下的酒菜也不足吃,裴榕忙背上筐子?走了趟街,又顺道拎回来几坛子?黄酒。
他?进灶房将东西放下,刚想打个下手,就被林家婶子?赶了出?来,无奈只得继续招呼客人。
院里?好生热闹,大家伙都相熟,坐在一块儿熟络地唠嗑,谁家娃娃又高了、谁家牛犊最壮实、谁家豆腐正?新?鲜……
桌面的碗碟里?盛着干果、甜杏、喜饼子?,还没到开席面,已然有?小娃娃馋得扒起桌子?来瞧。
小满子?手边是自家小妹,梳着羊角辫,她年纪小,踮脚都够不到桌边,只得拽拽阿哥的衣角,噘嘴要吃食:“甜甜。”
小满子?也是个半大小子?,可因做了阿哥,便一副小大人模样。
他?伸手拿了个小枣,去了核才喂到小妹嘴里?。
裴榕笑着看俩娃娃,忽然就想起小时候,一晃这么多年,裴椿长成大姑娘,阿哥也成亲了。
他?走近前,伸手到桌面,拿起两个甜果递给?满子?和他?小妹,轻声细语道:“慢些吃,还多着。”
小姑娘捧起果子?,仰头瞧他?,小声道:“谢谢榕哥哥。”
裴家卧房里?,大门紧闭,小相公和夫郎分坐两间屋,裴松还是这间主屋,只秦既白留在了裴榕那处。
平山村的习俗,赘婿坐轿子?、遮盖头,由夫郎或夫郎家兄弟背出?门,绕着房舍走一圈,往后以夫郎家为家,以夫郎为天地。
裴松不愿守这规矩,裴榕和裴椿也清明,秦既白从?没贪图过家里?什么,嘴上说着赘婿,不过是要在人前给?裴家争个脸面,自然不会看低了他?。
裴松正?襟危坐,少有?的紧张,他?伸手拉了下衣摆,止不住心?里?的躁,忙又抚了抚盘扣。
按理说成亲该着嫁衣,再不济也是红裳,可裴松心?疼这布面金贵,用过一回便得闲置,好说歹说才制了这件靛蓝的。
虽是粗布长衫,比富户人家的常服都还寒酸,可这已是家中能出?得起的顶好的了,还有?这衽口、下摆的回字文,是小妹和林桃一针一线绣的,摸在手里?密密实实。
“阿哥你干啥这紧张,脸绷得好紧。”裴椿歪头瞧他?,自桌上捏一只桂圆到他?嘴边,“饿没?这个可甜了。”
裴松就着小妹的手张开嘴,绷紧的下颌这才柔和下来。
忽然,外头响起一声亮堂的喊,林杏在启礼:“吉时到!炮竹声声送吉祥!接新?郎咯!”
紧接着,噼里?啪啦声震天动地,院子?里?,红纸翻飞,小孩子?们或跟在林杏身后跑跳着,或捂起耳朵躲声,就连邻家的黄狗也呜呜汪汪吠起来。
“嘎吱”一声响,裴松推开门,外面好生热闹,端菜的、拎马扎的、摸饼子?的……见?他?出?来,齐齐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