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边上是个木头架子,总共有三层,上层摆放着常用的碗筷,中间是些糖盐酱醋调味料,下层的陶缸里,是腌好的酱瓜咸菜。
灶房的另一面摆着个大水缸,边上是洗脸的架子,墙壁上嵌了块木板子,上头打了铆钉,上下挂着好几个木盆。
平日里洗菜刷碗,就用这上头的盆子。
秦既白将脏碗放到灶台上,见裴松到墙边,弯腰将最下头的一只木盆取了下来:“家里别的没有,就木盆子多,裴榕,就是我二弟,是个木匠,小那会儿师傅叫他刨木头练手,做了好些个盆,就都拿家来了。”
“下边这个是洗菜洗碗的,上边这些是洗脸洗脚的,你才过来没盆用,就先用我的。”
用裴松的……
秦既白想到什么,耳尖都红了起来,他忙正了正色,接过裴松递来的已经舀好水的木盆子,将脏碗沉进水里。
家里人口少,碗也不算多,裴椿通常拎把小马扎,搬到灶房门口洗,有时候小姐妹带着针线筐子来找了,俩人就边唠嗑边干活儿。
秦既白没那些个讲究,可裴松还是拎了把小马扎给他,自己也拿了一把坐到了他对面。
细长指头贴着碗壁蹭过去,裴松才想起来得给他拿丝瓜瓤和皂角水:“没东西使也不知道要,就搁那儿闷头干,傻小子。”
秦既白刚从用“裴松的盆”的念头里消下去的红晕,又因着一句“傻小子”重新漫上了脸颊。
裴松见他闷葫芦似的,不由得叹了口气:“那个……我有点事儿想和你说。”
秦既白停下手中活计,朝裴松直白看了过去。
裴松被这眼神灼得有点心慌,伸手摸到后颈子,顺着手臂的那股力道,悄悄将目光移到了别处:“今儿早晨我去找你,本是想还钗子的。”
秦既白心口一紧,还不待他反应,那柄银钗已经落进了视线里。
“这得不少钱吧,哥不能要。”
秦既白没吭声,泡在水里的指头不安地搓了下骨节,果不其然听见裴松说:“哥和你年纪差太多了,你比裴椿都大不了几岁,要不是那个节骨眼上……”
秦既白的声音抖得厉害:“可在秦家……你不是说我们要成亲吗?”
不知怎的,裴松觉得喉口有些涩,他顿了顿,有意略过少年人黯淡下去的目光,狠下心道:“亲肯定是要成的,不能叫你不明不白就住过来,哥想着,咱俩先走个过场,往后的事儿……就等往后再说。”
“我不小了,到秋就满十八了。”秦既白眼底泛起红,“我是真心实意的!”
裴松歪头笑起来,掌心揉了把他的脑袋,顺手将银钗别进了他的发间。
他站起身正要出门,就听“啪哒”一声脆响,对面的小马扎倒在了地上。
秦既白焦急地站起身,将发间的银钗一把抽了出来,塞还他手里:“松哥,这是聘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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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单薄胸膛
这是聘礼,是他编筐、干苦力活儿、独自山里猎小兽……偷偷摸摸塞在陶土罐子里,攒了许多年的聘礼。
若是裴松的事儿不这般急,他本打算再攒一攒,到时候郑重地上门提亲。
少年人的感情赤/裸而诚挚,裴松有些招架不住。
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可塞在手里的银钗却沉甸甸的。
秦既白咬了下唇,不小心碰到了嘴里的伤口,“嘶”地抽了口气,说话都结巴起来:“松哥你、你收着。”
裴松轻笑出声,唇齿间发出一声震动的气音,他抬手戳了下秦既白的嘴角,不意外地看见他眉心抽动了起来:“你爹揍你也不知道躲,就那么让他打,傻不傻。”
“你收下。”
裴松垂眸,看向那柄钗,似笑非笑地道:“你若非叫我收,那我可兑成银子花了。”
“好。”
裴松没想到他回得这么干脆,指头收拢握紧了银钗:“傻小子。”
脚步声轻轻响了起来,裴松跨门出去,才浸在日光里,他又停下了步子,一扭头却见秦既白还在看他。
年轻汉子没料到他会回头,慌里慌张地坐回去,才察觉到脚边的马扎支棱着腿倒在一边,他忙扶正坐好了,指头搓着碗壁,嘎吱嘎吱作响。
裴松直乐呵,这小子瞧着病病殃殃的,力气倒挺大:“碗洗好了就来院儿里,给你擦药。”
秦既白低低应了一声,耳根却红了起来,碗搓得更起劲儿了些。
裴松走了没两步,正见裴椿坐在堂屋的门槛上,这是擦完桌子了没动地方。
“坐这干啥?困了就回屋睡会儿。”